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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基弗帝国编年史 > 安雅

安雅(1 / 1)

 蔷薇宫的蔷薇据说都埋在杂草里了,这紫罗兰宫却从来都没有过紫罗兰。

卫兵看清安雅的脸,打开围墙的门。安雅穿过大门,门便在身后关上。已经是冬末,白日稍微长些,但也已经暮色沉沉。紫罗兰宫地处闹市,这样将门一关,将喧闹隔在门外,就只有一片寂静。此时这里又几乎没有灯火,也听不见仆人的声音,似乎宫殿已被遗弃,地处荒野。

庭院里积雪尚厚,除了扫开的道路和错落有致的几棵枯树,覆盖了其余的地面。能看见的唯几灯火大概是来自主楼的接待厅,安雅便向那个方向走去。

这座宫殿,和它的主人,确实即将被遗弃。

夏洛特生下皇子之后并没有更加得宠,可海蒂·威斯特法伦,却和安雅一起,失去了那每隔十几天见到皇帝的资格——虽然皇帝对外声称海蒂是因为父亲文策尔公爵过世而十分伤心,避不见人——但安雅猜得到,而且她相信所有知情人也都猜得到,这只能跟夏洛特的事情有关。路德维希的调查过程比结果更喧嚣:皇宫和各行宫的无数男女仆人被讯问,甚至刑求,然而他却宣布不打算公布结果。直到海蒂要求在雷根斯堡城南山间的圣特雷托修道院出家、好为亡父的灵魂祈祷,所有人才真的相信,他的调查得到了真相。

安雅踏上台阶,推开大门。门后的接待厅里,并没有比外面更温暖。几个箱子杂乱地摆着,其间的人先是受了惊吓一样望着门口,然后便是放下心来的样子。

安雅从没见过这样朴素而惨淡的海蒂。后者及腰的茂盛黑发只是随便地松松挽着,身上是本色的羊毛长裙,暗淡烛光下消瘦的脸上几乎不施脂粉,那往常的妩媚艳丽几乎不剩什么。即便如此,她并没有向安雅行屈膝礼,那骄傲足以让她横眉冷对,安雅也不再在意了。

即将被遗弃的向已经被遗弃的问好。

安雅露出只是足以表达善意的浅笑,算是寒暄。

海蒂对站在一边、乳娘或是家庭教师模样的妇人道,“请您先暂且别打扰我们吧。”

那妇人对着安雅屈膝,便离开了。海蒂自己拿起一边某个箱子上的蜡烛,对安雅说,“陛下怎么来了?还是随我到我的房间去吧,只有那里现在还烧着壁炉。这里太冷。”

安雅随她走上台阶,穿过长而黑暗的走廊。“我这里的仆人大多都已经派到别处去了,您又何必来受这怠慢呢,”海蒂苦笑着说。

“您明天就离开了,”安雅答道,有些迟疑。“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算是来道个别。”

“您平时可是连与我们交谈都不肯的啊,”海蒂又说,听起来有些嘲讽,“又何时真的相处过呢?”

安雅被噎住,无法回答。海蒂拐进了房间里,安雅只得跟上。这房间比起走廊确实有些若隐若现的暖意,但那似乎只是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带来的幻觉。海蒂将蜡烛放在壁炉顶上,又去关上门,才又过来,只是抱起双臂,靠在旁边的椅背上。安雅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海蒂冷笑道,声音却轻而无力。“到这份上,就算别人想不到,您也应该已经明白……您是来怪罪我害您被皇上冷落?还是来质问我,为什么要陷害您?”她又低头笑着,“您也并不是会和善到来安慰失败者的人吧。”

只是可怜的、受到惊吓而自知无力反抗,竖起浑身毛发的猫咪而已。

安雅唏嘘而怜悯地望着她,道,“被他冷落的事……不能怪您。”

“啊,是吗,连这都跟我没关系。”海蒂自嘲地笑着,“从一开始就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没用,难怪父亲临死都不愿再见到我。”

安雅不知如何回答。现在她本身就是对海蒂最大的嘲讽,然而这并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听到海蒂忏悔。她本来只是想问个究竟,但现在知道那些细节又有什么意义呢。可如果她现在离开,那么就真的像是达到了嘲讽海蒂的目的而满意的样子了。

“所以,其实是路德维希……让您去修道院的吗。”

安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也许对路德维希心存怨怼,是两人唯一的共识了。

“不是。”

安雅将就要冲口而出的“为什么”吞了回去,讶异地抬头看着海蒂。海蒂一直以来的防备和敌意竟然在软化,天生的温柔正在慢慢浮现。

“他大概也不知道该把我怎么办吧。”安雅听见她话语中若有若无的一丝哽咽。“我以为他发现之后,会立刻公之于众,并将我囚禁。可他竟为我百般掩饰,还迟迟未加惩治。是我自己越来越怕,要求去修道院。他很快允诺了,也说再没有别的,要我在剩下的生命里忏悔祈祷就可以了。”

她微微一笑,显得苍白、柔弱,却幸福。

“他多少还是爱我的吧。不然不会这样待我。”

不可原谅。

那个男人最低程度的一点怜悯,加上他为了避免将舆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家事的那点自我保护的沉默,竟被面前这女人当□□情。她到底是怎样地爱着路德维希,才能在这样的行为中看出爱情?

必须付出代价。她们必须为死心塌地地爱他付出代价。

安雅痛恨这样的无知和轻信,因为她自己已经被剥夺了这样相信的资格。她不能是唯一那个面对真相、而且因为这并非自己的错的真相受到惩罚的人。

她因为愤怒至极而笑出声来,那笑声让海蒂面有惧色地抬起头来。

可那爱意还在,他到底哪里值得您这样爱他呢?

“您以为修道院是怎样的地方?善良的修女侍奉神、等待进入天堂的场所么?”安雅止住笑声,却没有刻意抑制自己那充满恶意愉悦的神情。“那里阴湿寒冷,充斥着一生与人世温暖隔绝的所谓修女,冬日漫长寂寥,您这离开宫廷的失宠情妇正好成为她们取笑欺辱、聊以打发永夜的对象。您打算靠忏悔那无法赎回的罪和回忆他那并不存在的爱意度过余生吗?过不了几天,您就会发现这都是用来麻醉自己的谎话罢了。过不了几个月,您会和她们一样,恐怕还会比她们更恶毒。路德维希哪怕对您有一点点感情,怎么会放您去那里?只怕您自己领受这惩罚,比死更重,竟遂了他的意呢。”

安雅几乎要为自己话语中的幸灾乐祸而鼓掌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语言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她满意地收起笑容,看着海蒂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崩溃,失声痛哭。

“对自己承认吧。他从来没有爱过您。”

她站起来,正要越过海蒂的身边离开。哭泣的海蒂却挣扎着说,“我是不会相信您的……您不就是在怨恨吗?”

安雅闻言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过头来。“您还有一夜时间明白我才是对的。早点忘了他、忘了皇宫,也许还能获得安宁。忘不掉的话——”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哭得无法自持的海蒂,毫无怜悯的愉快微笑扬上嘴角。

“大概只有死亡能拯救您了。——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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