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海味不过一味,一味便敌百味,是以当子禅遍尝天下,也只觉得那些时日的棒子,外焦里嫩,既能果腹,甚是美味。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十九……”
一个道士模样的小豆丁灵活的倒腾着小短腿,跳高,蹦跶,比他还高的扫帚在手里舞的虎虎生风,枯叶纷飞,帘蔓一样扑到在四人身上。
“让你面壁思过,这是做什么名堂!”中气十足的声腔,震的死寂在地上的落地又翻了几个鲤鱼打挺。
“回先生,叶落知秋,一院不扫何以扫天下。”小小的人不慌不慢循规蹈矩的一伏,双手奉上扫帚,白袍白靴,沉静自然,圆滚滚的似亘古的积雪。
“如此,你便是那个不知来踪去影,不知前世来生不知三纲五常的石来子?”出声萧瑟,想必伟绩尊荣,小豆丁俯首,未置一言。
“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这可不是天来子?”这说的虽是实话,言语间不急眼令色,想必心肠温柔,日后可抱大腿,小道士依旧三缄其口。
“想拜入我天机山?”萧瑟的声音问。
“是。”小道士掐好了的语音语调,语速长短,是以极谦卑极真诚地一应。
“你可知天机山是何地?天之骄子奈若何,仙神贵胄奈若何,一身一命只与方士有缘。”果真是心肠温柔的,拒绝的话也说得这么温柔玩转。
“不才,稚子肉体凡胎,奈何是石来子,是天来子。”
“哈哈,好,好,好一个引经据典,师兄这小子倒与你有缘。”先生总是没文化的乱说话,高冷的气场毁了个彻底,一,二,三,咦,还有一个人没出声?
“你,一直在等我说话?”
小道士一颗红心猛颤了一下,老狐狸会读心术吗!
“相术罢了,相面相心,这个日后倒可以授予你。然,似乎,不用。”
哦?哦!
“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小道士本就是俯首之身,免不得起身在俯身下去。俯仰之间,但见三人身形容貌。
亘古不变的白袍,亘古不变的清冷淡漠,亘古不变的仁义道德。
玄道之人,或站或立,皆是一副山水一副淡漠。高越之声,剑眉刚毅,眼风冷彻,一柄长萧斜插腰间,杀伐决断一瞬之间,想必是天机山纵术之首,梟落。
心肠温柔的,果真人如其声,面如皓月,笑似微波,起承转合即是温和,天机山的横术之魁,司陌。
唯独这一个,勘相术,天机山掌门——无错。眉似无情,眼若无意,万事万物,一念之间,一眼千念,念动则断。
大是大非,孰能无过,周行演替,孰能无错,自负至斯,万事万物竟想随意勘破!
小豆丁这一拜师礼,极朴实,极迅速,待到三人反应时,人家已定定的与掌门无错相对而视。他尊称先生的人,乃是天机山下的守门相生,登时倒吸三口凉气,这小娃娃,他就觉得有出息!
三十三天前,天雷滚滚,青天白日的洒下来几道天雷,天机山洞天福地,人杰地灵,即便他一个守门的但见历劫飞升也如家产便饭,无心推门参望参望,不想一道天雷送下来一个白衣童子,吓他一个蹴裂,天雷送子,莫不是雷震子下凡吧!
仔细一瞧,肤白胜雪,目若寒冰,与生俱来的仙风道骨,不是尖嘴猴腮,目疵欲裂?竟是下界历练的仙童不成!
小豆丁挑了块不高的石头坐了,打坐起来倒有模有样,冷案的气场让人退避三舍,一日一夜过去,相生看他在打坐,两日两夜过去,相生看他在打坐,三日三夜过去,小道童饿晕了……
看他抱着两块玉米啃得带劲,相生觉得,得道之人不食五谷不可全信。
日月交替,小豆丁在他这依然住了月余,一言不发,倒也餐餐不落,一来二去自己竟成了端茶送水的,相生狐疑,相当的狐疑,一日又见小道童在石头伢子上打坐,他便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仙友大劳,临澧敝舎,想必是下传帝听。”
寂静良久,相生都觉得自己冒犯大发了意欲遁了,恍惚飘来一个童音,“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想明白一些事,在这想想,想想。”
竟不是上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天界使者?”
“然。”
“雷劈了化出来的?”
“然。”
“白吃我半月玉米棒子的?!”
“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烤的不熟。”
“……”相生绝倒。
但凡上的天机山的,都是六界极自负的所在。相生虽是个守山脚的,但他也自负让过路的亏上一亏,可这厢,不言不语便白吃白喝,还白让他端茶送水半个月,实是个人才,小小年纪不需嘴上功夫便赢了个满堂彩,实在是个有出息的!而今,又敢直迎尊上冷冽的目光,这将来的出息绝对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