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漪默默地绕过乐湛堂,踏着那条石板路,时而错过一两朵野花。
堂后是厨房。她无聊地想着或许可以去吴婶那里吃点糕点,她也正觉得有些饥了,便信步过去了。
一阵砍斫木柴的声音传来,闷一声,脆一声地交错着,她没有在意。
厨房前确是堆着柴木,确是有一个颀长的少年,背着身,只着一件短衫,卷着裤脚,挥着斧子在劈柴。这或许是府里某个小厮在干活吧,旋漪没有在意,便向那敞着门的厨房走去。
“薛小哥,累了吧,快歇会吧,来,尝块刚蒸出的米糕。”一个热情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
什么,薛小哥,难道是……
旋漪猛一回头,那少年也正好放下了斧子,转过身来。
哦,她终于是见着他了,但她却一时没了语言,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和她曾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样英俊,那样卓尔不群,让人心旌荡漾。
“啊,是夏小姐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是个胖妇人走出来了,她五十来岁年纪,圆脸上有两个深酒窝,头上包着块头巾,袖口卷高,裙角塞进腰间,手里托着个瓷盘,笑呵呵地过来。
“我,只是偶尔路过。”
“您来了正好。我准备叫人把翡翠点绛糕装一盒给您送过去呢。这一笼糕啊,蒸得是又香又软,这么巧,您就来了。您等着,我替你拿去啊,您趁热先尝。”见到旋漪的光临,快人快语的吴婶兴奋得很,她把瓷盘一手塞给扬灵,又兴冲冲地回厨房去。
“你,便是柳絮因风?”旋漪笑盈盈地望着扬灵说。
“啊,什么。”忽见一位小姐对自己说话,扬灵一时吞吞吐吐起来,“柳殷风?噢,不,小姐怕是,认错人了,我叫……”
“傻瓜,连这都听不出来,未若柳絮因风起,是个什么?”旋漪觉得扬灵局促的样子特别有意思,继续逗他。
“莫非,是雪。雪。哦,小姐知道我姓薛?”扬灵终于悟了,有些诧异地看着旋漪。
“本小姐料事如神,又怎么会不知道?”旋漪顽皮地一笑,“你在这里做什么,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啊?”
“我,我只是帮吴婶砍点柴,没,没别的意思。”扬灵搔搔后脑勺说。
“你还会砍柴?让我瞧瞧你砍的柴合不合格。”旋漪踱了过来,故作正经地打量着那垒好的柴堆,点了点头,“嗯,粗细很均匀,通过了,改天你再去钓个鱼,便可入一幅《渔樵图》了。”
说到这里,扬灵也不忍笑了:“小姐取笑了。薛澈是个乡野粗人,这砍柴钓鱼,本是寻常之事。”
“啊,你还真的是个渔翁樵夫啊,真有意思,快与我说说吧。”
还没待扬灵开口,吴婶却端着一只青瓷葵瓣碟子出来了:“小姐,快来尝尝这翡翠点绛糕如何,着实可人的呦。”说着,便把碟子展在旋漪面前,六个玲珑小团糕当心一点樱桃酱,散着淡淡的香草气。
旋漪接过吴婶递过来的竹筷,却没有去夹,而是看着扬灵盘里的白米糕说:“你的糕是白玉,我的糕是翡翠,我们换着吃吧。”
“啊,不,小姐,这翡翠糕是吴婶专为小姐做的,这不成的。”扬灵忙辞道。
“有何不可,翡翠换白玉,我还赚了呢,快点换吧。”说着,旋漪便要来夺了扬灵的盘子。
“哎呀,小姐,这换不得,翡翠糕做得好看,却是给小姐当点心尝,不顶饱,白玉糕是给干活的人充肚子,顶饱。你若是换了,薛小哥便要饿着了。”还是吴婶机灵,说出了一番道理。
“这样啊,那我两块换你一块,总可以了吧。”说着,便夹了两块翡翠糕到扬灵盘里,又从扬灵盘里夹出一块米糕,“快吃吧,不然就凉了。”旋漪促着扬灵,扬灵只好夹起那翡翠糕尝了一口,果真是细腻柔滑,清香盈口。
“好吃吗,多吃一点。”旋漪笑看着他。扬灵点点头,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了糕点,吴婶收拾了碗筷去。旋漪却挪了张板凳出来,放在柴堆旁边。
“小姐,你要做什么?”扬灵惊奇地看着旋漪的举动。
“我要欣赏《渔樵图》啊。怎样了,你继续伐木丁丁啊。”
“这……”扬灵窘了,“小姐,砍柴没什么可看的,你在一边,若是有什么闪失……”
“会有什么闪失?你的斧子还能飞起来不成,它飞起来还会恰好落在我头上不成?”
“这可说不好,小姐千金之体,还是离了这里好。”
“是啊,小姐,这粗笨活计也没什么可看。小姐还是去花园里赏赏花啊,看看鱼啊,这才是小姐的事儿嘛。”吴婶也来帮腔。
“那好。”旋漪将板凳挪出了十步远,再放下来,说:“这样总可以了吧。斧头除非长了眼睛,否则它怎么也飞不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