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霖也尾随了她喧闹的戏园里出来，跟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晚上的街市灯火通明，临街小贩们的叫卖声，人群的嘈杂声，以及从胡同尽头里飘来的阵阵馄饨的香气。林瑶垂下眼眸，将所有的疲惫隐藏在眼底。

原来宋清对她已经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如果没有了宋清，她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仿佛没了任何联系，感觉自己就是一抹游荡在这世界里的游魂，没有来历，没有归属。

她转身看身后跟着的赵晋霖，她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

“我们去吃馄饨吧，我饿了。”百无聊赖的语气。

赵晋霖看她，看她如何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口鼻轻轻溢出一声旁人都难以察觉的叹息，不作声走到她身旁。林瑶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就径直走向胡同里。

老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上面撒满了青翠葱花的馄饨放在他们面前。林瑶凑近在碗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好藏好在飘扬的雾气中。

她重振精神，对着老板赞叹道，“馄饨好香啊！”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碗边的筷子挟了一个吃起来。

坐在她面前的赵晋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面前吃得热汗淋漓的林瑶，也看出她深藏眼底的仓皇。

赵晋霖抬起俊秀的眼眉，终于说了出门后的第一句话。

“你不喜欢林淼淼。”

不是问话，是莫名笃定的语气。

“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防备一个人，那就是林淼淼。”

林瑶假装没听见继续埋头吃，他继续开口。

“或者说，你不喜欢宋清和林淼淼在一块儿。”

他也不再看她，自顾自说起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和我是同类人，”他突然定睛看着她，目光锐利，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面和心不和。”

他低头笑出声，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时候你已经猜出我是谁，还装作一幅谄媚的样子待我。我当时觉得很无趣，觉得你和那些巴结我的人一样，但是看着你假装奉承的样子，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高兴，而别人奉承我的时候我只是嗤之以鼻。”他露出自嘲的模样，用袖子轻轻拂去落在腿上的尘灰。

“明明知道你是装的，却被你动摇，被你的行为激怒......”像是突然说不下去一阵沉默。

“不说这个了，”他突然歪头，然后对她蓦地展开微笑，那一刻林瑶仿佛从他脸上看到恶魔的影子。

“你想要林淼淼消失吗？”

林瑶身子一僵，瞳孔微微震颤。这个场景......似曾相似，她是......怎么一步步重蹈覆辙的。

林瑶一下子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停住，手里再抓不住筷子，就这样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她收紧拳头，冷声对他说。

“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然后起身快速离开。

赵晋霖坐在原地轻轻挑眉，嘴角微勾露出些许嘲讽的神情，手指慢慢拾起自己碗沿的勺子，将碗中还蒸腾着热气的馄饨一个一个吃完。

林瑶被赵晋霖的话吓得把之前对宋清和林淼淼的不满全忘了，一股脑只想快点回到这个世界里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有宋清在的地方。

却没想到走出胡同往回走没一段路，就撞上一堵肉墙。那人还很贴心地用手护住林瑶的头，林瑶感觉到贴在头顶上手心传来的温热。

她表情懵懵地抬起头，才发现撞上的不是别人，竟是刚刚自己满心满脑都想着的人，林瑶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幸运，想念的人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抬头一眼就望进了宋清仿佛盛满了夜市里所有闪耀的灯火的眸子，林瑶突然结巴起来。

宋清听到她结结巴巴地说话觉得很好笑，“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不在戏园里，就没看好你一眨眼就不知道晃到哪儿去了。”

林瑶想起他与林淼淼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来气，偏过头去不看他。

赌气道，“我看你和林小姐相谈甚欢，就不打扰你们了呗。”

宋清看着林瑶气嘟嘟的侧脸，一时失笑，竟没想起要回什么话。

林瑶竖起耳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宋清回话，又不想轻易回头看他，不想让自己显得仿佛很在意他那样。

像是口不择言，她又酸溜溜地加上一句。

“我看师傅你很喜欢林小姐啊......”

宋清听见“喜欢”二字突然皱眉，用难得的严肃的语气警告她。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别乱说话！”

宋清在收她为徒的五年里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训她，只有在林瑶特别不听话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语气。林瑶也很怕宋清的突然严肃，虽然宋清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说话，但一旦宋清动起怒来是很可怕的。

宋清见她被他吓得脖子微微一缩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要伸出手给眼前这只吓得炸毛的小猫顺毛，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林小姐是大家闺秀出身，家中父母也为她许下婚约，你下次可再不能说这样的胡话了。”

林瑶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看宋清温柔下来，就忍不住又要用爪子去刺一刺。

“所以，你是碍着她的身份和婚配才不敢喜欢吗？若是没了这个身份......”

“也不会有这种想法。”林瑶刚要大声说出口，就被宋清轻描淡写又斩钉截铁地打断。

“你这小丫头怎么小小年纪这么多想法，为师都要管不住你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就这样林瑶就被宋清扯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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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从那次演出之后，崔梦生和林淼淼两人就极少来牒园。据说是因为林淼淼自那次演出在京城轰动一时后，皇上在某次早朝上偶然提起，询问了林翰林几句并夸奖了两句林翰林家养的闺女真是个才女。结果林翰林一回到家就让下人将林淼淼从外头抓回来，让她在自己房间里关禁闭，下了命令不到出嫁之日都不许她再踏出家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