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小路行人少,静谧的时光许多年后回想起来像是童话。
白杨树光影明灭,太阳光普照大地。
与此相配的是身后小女孩的肚子咕咕声。
萧勒彦听见了,扭头吃惊的笑了:“你等我等饿了吧?”
拉着她走进面包店,舟溢很不好意思,被他攥着的小手僵着,说:“其实我不是很饿,我们回家吃饭吧。”
女孩的声音带着徽州的特色音质,仿若泠泠琴声。
萧勒彦含笑瞥了她一眼,觉得小家伙这时很可爱,不太舍得戳穿她的小谎言。
他拿了两个红豆面包,付了钱,递给她一个,自己一边走一边吃。
“我饿了啊。”他咬了红豆面包一大口,似乎真的是很饿的样子。
舟溢跟在他后面,一口一口的吃。
学校到家的这一段路,是最凉快的,白杨树的阴影覆在人头上,星星点点的一点暖阳漏下来,温暖的刚刚好。
红豆面包绵软可口得不得了。
她对红豆口味的喜爱便是那时候种下的。
人的很多记忆是依赖具体的物而存在并回味的,比如有的人听到某一首歌就会哭,比如有的人听到某个字就会想起来记忆里的某个人,比如一栋老房子可以把长大的孩子带回童年的时光,对她而言,红豆面包就是那段温暖时光的衍生物,是一种寄托。
关于萧勒彦的记忆,几年之后想起也不再记得许多细节了,只牢牢记得他给人的感觉。
萧勒彦这个人就像是一杯红茶,初初只觉得幽香迷人,与众不同,后来真的尝了,才觉得原来是有些苦的,苦过了之后,却不讨厌,仿佛连他的苦味都是值得人欣赏的。
初来乍到,舟溢用温驯谨慎的姿态适应这个环境,亦或是让这个环境接纳她。
刚开始的时候,她常常帮张妈刷碗。
几乎每顿饭之后,萧勒彦出来都能看到楼下厨房里,那个站在水龙头边的小女孩。
她个子矮矮的,比洗碗的台子高不了多少,因此洗碗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因为小心翼翼,所以洗的很慢。
她洗碗很有趣。
开始的时候先洗碗,然后洗盘子,洗碗的时候一定要先洗碗里面,再洗外面,偶尔忘记了这个小规则还要皱着眉头重洗一遍,洗盘子的时候习惯先用小手画个圈,顺着圆圈一点点洗,而且这是她的小规则,不能打乱的,不然她总会皱着眉头惩罚自己再洗一遍。
他觉得好玩。
有一次倚在楼梯边上看她洗碗居然一直看到了她洗完,擦擦手走出来。他仓促地转身上楼,一向冷静的少年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做出来的事,他竟然这样‘浪费’自己的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归结于是因为母亲的嘱托。
他知道母亲很怜惜这个小女孩,也多少从母亲的话语中明白舟溢之所以来到这个家里,不是由于替妈妈拜访故人的这个原因,应该是什么无可奈何的原因,才会让母亲对她是痛惜的语气。
母亲说:“勒彦,你多照顾她,我没办法好好照顾她,你帮妈妈多照顾舟溢。”
照顾这两个字,往往是留心与失心的开始。
他照顾她,爱惜她,爱惜一个人,到了最后,爱惜到自己的一颗心都由不得自己的地步。
舟溢是温驯而谨慎的,对于可以喜欢自己的人,她会主动表示友好,希望能好好相处,对于一开始便表示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她疏离礼貌,也是希望能好好相处。
付阿姨是前一种,张妈和张伯是后一种,萧勒彦暂且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一开始就敏感的意识到张妈不喜欢自己的到来,于是主动帮张妈洗碗,可是时间久了,舟溢也终于有些丧气的发现,也只能平和相处罢了。
张妈在舟溢洗碗擦桌子的时候,就在客厅里放一些自己爱看的电视看。
随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她时而笑出声来,时而低声叹气的,但是对不远处那个真实存在的女孩却熟视无睹。
这样的状态止于萧勒彦极少的发怒。
那时候舟溢正在洗碗,洗好了放碗的时候失手打碎了一只碗。
那时候张妈恰好沉浸在一个很吸引人的情境里,猛地情境随着碗碎了也碎了,她不禁恼火的朝朝厨房里喊:“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赶紧拿扫帚扫起来。”
碗碎的声音惊动的不仅仅是张妈。
萧勒彦从楼梯上下来,从舟溢手里夺过了扫帚,递到张妈面前。
极淡漠的语气:“你去扫吧。”
张妈先是微微震惊,然后脸色通红,拿起扫帚到厨房里去了。
舟溢也是惊讶的,从她来这里开始,萧勒彦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一直都是温和少年的形象,平易近人,从不以家里的财势地位压迫别人,第一次见他这样强硬的一面。
萧勒彦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语气如常:“对客人就要有对客人的样子,我妈妈身体不好,我还是没有瞎没有聋的。”
这番话近乎碾压了张妈的自尊。
舟溢正怔愣着,温然如玉的男孩回过头,对她安慰的浅笑。
关于萧勒彦的回忆,最美好之处都凝聚在他的浅笑里,充满着安慰与暖意。
如果每个人的笑容都可以是一句话,那么萧勒彦的应该是,你无须害怕,我在这里。
自那以后,张妈和张伯对于舟溢多了一份忌惮,不再把这个女孩子当做自己的小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