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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城中村像一头匍匐在黑暗里的疲惫巨兽,只有零星几家窗户还亮着光。巴刀鱼“巴氏家常菜”的后厨,却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不是营业,是在“备战”。
“鱼哥!盐罐空了!”酸菜汤的吼声几乎掀翻油腻腻的天花板,她手里那口黑铁锅正冒出诡异的青紫色烟雾,锅里的东西噼啪作响,像在油里煎着一群暴躁的跳蚤。
“左边储物柜最下层,黄色袋子!”巴刀鱼头也不抬,双手快成残影。他面前的案板上,一团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肉块正在被分解。肉块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眼睛的黑色斑点,随着菜刀的起落,那些“眼睛”一开一合,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啵啵”声。
这是“怨眼豚”——白天那个被“食魇教”残留怨念污染了猪肉摊的倒霉摊主,半夜哭着送过来的“谢礼”。摊主说,自从下午巴刀鱼用一碗“清心莲子羹”暂时压住了他摊位上那股子让人做噩梦的邪气后,这批原本打算扔掉的猪肉就开始“不对劲”了。到了晚上,甚至有几块自己“长”出了眼睛,还会在冰柜里轻轻扭动。
巴刀鱼知道,这不是猪肉成精,是附着在肉质深处的负面能量具象化了。寻常手段处理不了,但用“厨道玄力”配合特定手法……或许能“烹”掉。
“娃娃鱼!‘凝神香’还剩多少?”巴刀鱼手起刀落,最后一颗“怨眼”被精准剜出,落在旁边一个铺了厚厚一层粗盐的陶瓷钵里,立刻被盐粒包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蹲在角落小板凳上、正对着一个不锈钢盆“发呆”的少女娃娃鱼抬起头。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怀里抱着个破旧的毛绒兔子,眼神有些空茫。听到问话,她慢吞吞地指了指灶台旁边一个巴掌大的黄铜小香炉,里面三根细细的暗红色线香已经烧了一半,散发出一种类似檀香混合薄荷的奇特气味,丝丝缕缕的烟雾在厨房里缭绕,将那股从怨眼豚肉块上不断散发的阴冷腥气隔绝开。
“还能烧……二十分钟。”娃娃鱼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但很清晰。她拥有一种奇特的“灵觉”,能模糊感知到能量流动和情绪残留,对时间、数量等概念也有超乎常人的直觉。
“够了。”巴刀鱼估算了一下进度。他必须在这“凝神香”烧完、厨房失去净化屏障前,把这坨麻烦的“怨眼豚”处理掉。否则,浓郁的负面能量逸散出去,整个城中村今晚都别想安生。
“酸菜,火候!”他喝道。
“来了!”酸菜汤应声,将最后一把粗盐撒进锅里,那口黑铁锅里的青紫烟雾瞬间被压制,变成翻滚的、带着焦香的金黄色油泡。锅里是她正在处理的另一种“邪门”食材——从隔壁王奶奶家花盆里挖出来的“哭脸土豆”。这种土豆表皮会长出类似哭脸的纹路,煮熟后食用会让人情绪低落、莫名流泪。酸菜汤的应对方法是:猛火宽油,配以大量生姜、蒜末、干辣椒,用极致的“火爆”之气,对冲土豆里的“悲怨”之息。
厨房里,油烟机开到最大档依旧轰鸣,两口大灶火焰熊熊,各种食材的怪异气味(腥、臊、焦、香、还有一丝丝阴冷)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荒诞又紧张的玄厨作战图。
巴刀鱼的厨道玄力,是在一个月前那场差点让他餐馆关门、自己也躺进icu的燃气爆炸中意外觉醒的。昏迷三天后醒来,他就发现自己看食材的眼光不一样了——不仅能看出新鲜度、产地,偶尔还能看到食材上附着的一些……“颜色”和“气息”。比如这块怨眼豚肉,在他眼里就笼罩着一层不断扭曲的、污浊的暗灰色气流。
随后,他发现自己烹饪时,如果能将精神高度集中,用意念引导那股在体内微弱流转的暖流(他后来知道这叫“玄力”),就能做出带有特殊效果的菜肴。一碗最普通的阳春面,可能让感冒的食客吃完大汗淋漓,症状减轻;一碟加了特殊手法爆炒的腰花,能让隔壁熬夜加班肾虚的程序员大哥重振雄风(然后被嫂子拎着水果上门感谢兼警告别乱补)。
当然,也引来了麻烦。比如总想偷师他“秘方”的同行,比如察觉到他异常能量波动的、隐藏在都市阴影里的“玄界”存在,再比如……眼前这两个主动找上门、自称也是“玄厨”的怪人。
酸菜汤,真名不详,脾气比她的拿手菜“酸汤肥牛”还冲,一手控火玄力玩得贼溜,据说来自某个传承断代的玄厨世家,流浪到此,闻着巴刀鱼觉醒时散发的“厨神胚子”味儿就找来了,蹭吃蹭住还不给钱,美其名曰“考察合作伙伴”。
娃娃鱼更神秘,不说话时像个自闭儿童,一开口往往直指要害,能“读”到别人浅层的情绪和念头,还能发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能量痕迹”。她说自己“睡醒就在这儿了”,没有过去的记忆,名字是酸菜汤根据她总喜欢盯着水缸里的鱼发呆给瞎起的。
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凑成了一个小队,用巴刀鱼这家破餐馆当据点,开始处理一些城中村附近悄然出现的、由“玄界缝隙”泄露能量引发的玄异事件——变异的食材、行为古怪的食客、突然闹鬼的老屋等等。
而今晚的“怨眼豚”和“哭脸土豆”,不过是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异常中的两例。巴刀鱼隐隐感觉,有什么更大的东西,正在这座城市的暗处酝酿。
“鱼哥,肉切好了,怎么弄?”酸菜汤处理完土豆,凑过来看巴刀鱼案板上那些被切成均匀薄片、虽然没了眼睛但依旧透着不祥暗红色的怨眼豚肉。
“爆炒。”巴刀鱼言简意赅,“用最烈的火,最冲的料,以阳破阴,以正驱邪。”
他取出一口平时很少用的厚重铸铁炒锅,架在另一个灶眼上。“起锅,烧油。”
酸菜汤默契地弹了个响指,灶火“轰”地窜起半尺高,颜色从橙红转为炽白,温度急剧攀升。巴刀鱼倒入小半桶精炼菜籽油,油温飞快上升,很快冒出细细的青烟。
“就是现在!”巴刀鱼屏息凝神,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被调动起来,顺着指尖传入锅中。同时,他将切好的怨眼豚肉片全部倒入!
“嗤啦——!!!”
滚油与肉片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声响!更诡异的是,肉片上猛地腾起一股浓稠如墨的黑烟,黑烟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挣扎、嘶嚎!
“我去!这什么鬼东西!”酸菜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调小火力。
“别动!大火!”巴刀鱼低吼,额角青筋暴起。他双手握住锅柄,玄力持续输出,控制着油温与火候。那黑烟遇到高温和渗透了厨道玄力的热油,如同冰雪遇滚汤,剧烈地沸腾、消散,但消散前释放出的阴冷怨念,让整个厨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娃娃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抱着兔子,空茫的眼睛盯着那团黑烟,轻声说:“很痛……很害怕……不想死……”
她在“读”这些怨念残留的情绪。
巴刀鱼咬牙坚持。他能感觉到,每消散一丝黑烟,肉片上的暗红色就褪去一分,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也减弱一截。但同时,他的玄力消耗也极大,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虚感。
“酸菜!姜、蒜、干辣椒、花椒、料酒、生抽、老抽、糖、醋——按顺序,快!”他分神指挥。
酸菜汤立刻化身最麻利的帮厨,各种调料如行云流水般递过来。巴刀鱼接过,看也不看,凭感觉和玄力感应,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投入锅中。
姜蒜辛辣,破邪开窍;辣椒花椒火爆,驱寒散阴;料酒去腥增香,实则内蕴一丝谷物阳气;生抽提鲜,老抽上色固形;糖中和燥烈,醋点睛解腻,更能柔化残留的负面情绪……
每一次投料,都伴随着一次玄力的微调,引导着锅中的能量碰撞、转化、融合。
厨房里,火光、油光、调料飞舞的影子、还有那不断蒸腾又不断被炼化的黑烟,交织成一幅充满力量与玄奇感的画面。空气里的味道也从最初的腥臊阴冷,逐渐转变为一种复杂而霸道的、带着灼热阳刚之气的奇异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