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来的那行商,抿了一口烧刀子,嘆了口气:“满地都是死人...连身上的衣服都给扒得精光。”
眾人听了,皆是沉默不语。
听著耳边这些言语,祥子恍若未闻,只捧著羊杂汤一通呼嚕。
出人意料的是,冯敏竟也不挑食,捏著双筷子,学著祥子的模样...大马金刀地坐著,还把一条腿耷拉在椅子上,若不看那张稚气的脸,倒也有几分山野脚商的派头。
就连小廝过来送菜,冯敏也咿咿呀呀地指手画脚,把哑巴模样扮得十足。
这时,布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霜雪打著旋进来了,驱散了店里的烟火气,激得眾人一激灵。
接著,一席白衫进了食肆。
这人身量不高,蜡黄脸,皮肉粗糲,嘴唇开裂,脑门上拴著一个奇怪的髮髻,腰间悬著一柄狭长的刀,一双狭长细眸迫人至极,满身江湖气。
大雪漫天,他只穿著一身单薄武衫。
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眼力劲都不含糊,眾人一瞧便知:这是个练家子,而且气血强横得很。
有见多识广的食客讶道:“是倭人...”
“倭”字一出口,来人那双如电眸子,“唰”地就钉了过去。
说话那人神色一呆,眾食客皆是低头,默然不语。
这片大陆...可有好些年没见过倭人了。
昔年大顺朝还在时,那位横扫八荒的圣主爷,就派了一支强兵远渡东海,灭了那自詡“万世一表”的倭国。
这也不算啥稀罕事,毕竟彼时那些倭人尚且四分五裂,瞧见天朝大军,那些倭国大名最是识时务,摇身一变就成了带路的“倭奸”。
只是那小岛没啥出產,连矿区都没半点,后来圣主爷为了开发大顺古道,把驻扎倭国的大军撤了回来,任由这些倭人自生自灭。
再往后,倭人都仰慕天朝风范,纷纷来大顺朝討生活,慢慢融入了大顺习俗,对“倭人”这身份绝口不提,一口官话说得比大顺人还顺溜。
因此,这般大模大样挽著“倭髻”的武士,倒是少见得很。
“掌柜的..”这倭国武士把头上斗笠拍在桌上,用一种纯正的官话说道:“一份羊肉锅...十个炊饼。”
狭长的倭刀摆在桌上,几乎比桌子还长。
“这位爷...这大雪天的,羊肉锅没了...羊杂可好?”
“也行。”
小廝端著羊杂汤和炊饼走过来,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他头上髮髻上,似是没见过,他目光便停留得久了点。
忽地,“鏘”得一声,一道寒芒闪过。
眾人只觉眼前一,待看清...心中皆是一惊,再也不敢抬头。
小廝身形一颤,便有几缕髮丝从他额头飘散下来。
“再乱看...仔细你的眼珠子,”倭人头也不抬,手腕一翻,刀已回鞘。
好快的刀!
好凶悍的倭人!
眾食客暗暗称奇,仔细瞧著那把刀,却见那刀鞘鋥亮,侧面纹著古朴的流云图。
“流云刀?是申城那位流云刀?”
有人惊呼一声。
“这荒郊野岭的,没料到倒也有见识的,”那倭人面无表情,嗓音不高不低,透著一股乾净利落的狠劲。
他拿过一双筷子,筷子戳进羊杂汤...却如刀一般將葱搅碎。
只一仰脖,腮帮子一股,喉结一动,一大碗滚烫的羊肉汤便硬生生顺了下去。
班志勇嘿嘿一笑,凑到祥子耳边,低声道:“流云刀...七品高手,刀法狠辣无情,出身不详,於的是捉刀的买卖,近几年一直在申城附近转悠,不晓得为啥出现在这儿。”
“这人性子古怪,但颇讲规矩,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头,童叟无欺”
。
“看起来...有人要倒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