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洛还在看自己的肩头,身遭碧清的潭水上却染着一大片血红。
一定是刚才用力过度,背上的伤口全部崩开了。
沈暖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她舔了舔嘴唇,犹豫道:“你的伤口崩开了……”
刘子洛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怪谁?”
沈暖嘿嘿尴尬地笑了一声,两厢无言。
两人相隔几步距离,衣衫全湿,发丝凌乱地贴着脸庞,以一种极狼狈的姿势对峙着。
沈暖等了许久,身体有些发冷,问道:“你怎么不上去?伤口不能浸水……”
刘子洛冷道:“没关系,冷水止血。”
沈暖看着四周越飘越多的血液,心想不成,让他死在这里算便宜他了,往前跨了几步,扶住他的胳膊。
触手一片冰冷,再看刘子洛的脸色,苍白虚弱,“你干什么?!”刘子洛这话本该很有气势,却因为中气不足,显得十分好笑。
沈暖知道他失血过多身体不行了,忙拖着他往岸上去。
刘子洛真的不行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靠沈暖那一点力量向前缓慢趟着。
沈暖把刘子洛双手放到岸上,“使劲!”沈暖在后面托着他。
试了好几次,刘子洛都没成功上去,沈暖咬牙,先自己爬了上岸,然后抓着刘子洛的两条胳膊使劲地往上拽。
岸边黑石凹凸不平,所幸与水面没差多少,沈暖背着刘子洛一顿发狠猛拽,只听得后面一声声闷哼,应该是身体与石块摩擦得痛苦,特别是那张脸,白长了那么漂亮,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石头?沈暖有些幸灾乐祸,把你弄上来不错了,别的可管不着。
刘子洛被沈暖一通折磨,心里早想一脚把她蹬远了,身上却没那个力气,只能任沈暖把他的外衣剥开,血肉模糊的伤口与外衣早就粘连在一起,沈暖动作很粗暴,一把就全撕开来了。
刘子洛真后悔刚才没掐死她。
刘子洛脸朝地,背后伤口处突然一阵压力,那疯婆子还算明事儿,知道先给他止血。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突然耳边传来咀嚼声,紧接着背后一凉,鼻尖萦绕着一股草药味。
沈暖前世在宫里无聊,学过一阵医术,认得许多伤草,方才去林子里找了一会,便寻到两株。这地方没有舀罐,沈暖只能嚼碎了敷在刘子洛伤口上,还故意嚼出很大的声音来膈应他。
沈暖知道刘子洛很爱干净,别人碰过的东西一般就不再用了,更何况是直接用陌生人的口水接触他的身体。
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他还不得不感谢她。
真是越嚼越带劲,沈暖全部敷好之后还呸地假装在一旁吐了一口痰,看着刘子洛如此虚弱了还本能性地蠕动着喉咙呕吐的样子,沈暖心中快意无比。
刘子洛先前是脱了衣服下水的,后来也只披了外衣,内衫和内衣都好好地叠在一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岸边。
沈暖在衣服旁边看见了一面傩戏面具,黄脸红唇,细眼斜上,唇边微微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沈暖愣了下,没管它。拿起地上白色的内衣,这件面生,前世成亲之后她也没见过。
内衣上沾了不少血迹,沈暖寻了一块干净的,用地上的利石一割,撕裂成一大长条,重重绑在了刘子洛伤口上。
沈暖又去林子里捡了许多干柴,刘子洛衣服里面有火石,很快便燃起了一大片火焰。
将刘子洛沾血的外袍洗了晾在火堆一旁,又给昏迷不醒的他披上干净的内衫,沈暖方才坐在火堆旁,恍若隔世。
前世她还是秦王妃的时候,两位侧妃还没进门,刘子洛晚宴醉酒,回到屋里便抱着她不松手,她无奈,只能亲自给他擦拭,更衣,再拖着他睡好。
他个儿大,她每次忙得很累,心里却是极欢喜的。
那是只属于他们俩,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方才的忙碌让沈暖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时候,没有争斗,没有争吵,她守着一方安宁,便像守住了全世界。
后来便完全变了样,两位侧妃进了门,刘子洛晚归醉酒便不再是只去她的房间,就算去了,也完全是由侍女一手服侍。
再后来他当了皇帝,那个侍女便被封了嫔。
……
沈暖心中一痛,忍不住给了昏过去的刘子洛一脚。
刘子洛还趴着,侧过来的脸煞白的,嘴型微动。
沈暖看懂了,“疯婆子。”
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刘子洛这回彻底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