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龙之怒深深震撼了这片浅海。

少羽原本抱着万一的侥幸，骊龙看到夜明珠掉入海里，肯定会追过去。没料想，骊龙将骊珠一尾巴甩向洞沿，用力之大，直将夜珠嵌入洞壁三分。

少羽顾不得洞内山崩地裂，放松自己全身肌肉，急速冲向旋涡之中。接着又是一头猛烈的旋转，还来不及稳定身形，旋涡像静止了一般，“噗”的一下，所有吸纳进去的水激射出去。

少羽头“嗡”的一下，被旋涡甩出十数丈，几乎晕了过去。好在他那时已经离海面不远，身体本能地顺着光亮，慢悠悠浮出海面。

此时海面尚还安定，少羽睁眼看到海上白鸥悠然成翔，心中一片惨然。练得楚军军魂一样的意志又有何用？在可怖的自然之力面前，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堪一击。

此时此地，心底的咸涩甚至超过了海水。

少羽紧闭双眼，无声地崩溃。身下海水动荡又起。他茫然而麻木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海面空无一人，那可怕的骊龙也没有拔海而出时，浸在水面下的身体蓦然紧缩。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摘下镶嵌明珠的覆额，甩出好远。

海里“鹅”的一声响，少羽再次回归暗无天日的海底。他撞上好多滑溜溜的东西，料想都是海里的鱼和海草。混乱间，少羽感觉自己的后背撞上一堵厚厚的“墙壁”，便紧紧将身体扣上，以抵抗海底深处的吸力。

他不知道，他背靠的，并非海下岩石，而是巨大的怪兽——椒图的龟壳。椒图传说是龙的第九子，性好闭，最反感别人进入它的巢穴。这龟灵岛，骊龙好吞，椒图好闭，倒组成一个可攻可受可厉害的角色。

没用多久，椒图便发现将自己的一半蚌壳当做避风港的项少羽。没有犹豫，另一半蚌壳迅速盖上来。

眼看着无知无觉的少羽即将被椒图拦腰折成两半，赤练将练剑挥出，正勾在少羽腰间。借着灰蒙蒙的水母亮光，少羽也发现了正上方的蚌壳，心中一惊，松手朝赤练游去。

两人都落入椒图的攻击圈，折腾了很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眼看着海面是回不去了，少羽拼着一点点记忆，向骊龙的地下王国游去。

赤练也不想冒险，便跟着少羽游走。

她此行是奉了卫庄之命，来取海底至宝——骊珠。使了一点手段取得渔夫父女的信任，刚要来龟灵岛，海豚小跳却被阴阳家的大司命“偷”走了，这便有了再三搭救少羽的机会。赤练想着，项氏与墨家不同，在广袤的楚地享有极高的盛名。将来无论卫庄走的是哪条路，让项氏少主欠下流沙的恩情，总是不亏的。

两人憋气到极限，终于可以大口呼吸空气。都往海底石上一趴，庆幸这得来不易的生天。

“小弟弟，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有这么个地方？”赤练一遍喘息一遍媚笑道。

少羽听不见，但也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伸手指指夜明珠所在位置。

赤练一惊。她没有见过骊珠，但也听卫庄描述过。既然这里是龟灵岛，龟灵岛有骊珠肯定不假，更何况将离明确说了，海底有龙。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赤练心想，赤练剑几个起落便跃向洞沿。少羽阻拦不急，只是警惕地观察周边环境。换作以往，他的听力足以使他辨别咫尺的危险，可此时此刻，海底没光，他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是感觉海浪腾起，一记螭尾正中后腰。

水与石与人，俱飞到半空。赤练这才将夜明珠弄到手，赤练剑再次勾向少羽。无凭无声，竟然一分不差。赤练嫌他武功差，自己这样难以脱身，便腕上一抖，练剑收缩，将少羽搂在怀里，纵身从上方出口跳出。

少羽一开始的预想并没有错，那个方向果真有个出口，只不过被骊龙巨大的身体挡住了亮光。

出了洞口，咸涩的海水再次灌来。少羽只觉得赤练身体烫得厉害，他脸上也像呼应他感受似的，扎扎的灼痛。后腰的伤已经使他下半身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就像天地颠倒，像太阳落下又变成月亮，温存存照射大地。

荒谬！

赤练可没有想那么多。她将骊珠藏在木函中，海底陷入一片漆黑。少羽感觉碰到的东西更加滑腻了，擦过皮肤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赤练特意停了一下游水的动作，调笑般摸摸少羽的头，不等他回过神，两条水蛇绕上他的手腕，奋力将他往水面推。

赤练却抽回赤练剑，回身朝那骊龙杀去。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少羽趴在渔船的边沿，死死盯着海面。到月亮升起时，一个明媚的脸庞破水而出，看到他眼里闪着痴迷的、惊艳的泪光，不由得畅快长笑。

太荒谬了！怎么这个小弟弟似是看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