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才陪着胡老爷展望了一番商业蓝图。
好不容易聊完,周秀才笑道:“胡东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胡老爷放下茶盏:“哦?但说无妨。”
周秀才:“胡东主,也知道我们跑船的,需要大量桐油保养船只,只是我二人不是本地的,不通这边行情,想托胡东主帮忙采买。”
胡老爷大手一挥:“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秀才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清单,放在胡老爷桌头。
“需要采买的就是这些东西,请胡东主过目。”
胡老爷心中颇为奇怪,不就是桐油吗?至于列一张单子?
他随手拿起清单,打开,只见那单子写道:
“水稻,两万石。小麦,两万石。布匹,三万尺。
桐油,三千斤。绳索,五千斤。
青砖,两百万块。瓦片,两百万块。石灰,三十万斤。河沙,五十万斤,劫灰十万斤。
……”
后面还有一大堆零散物件,比如各色药物、铁器、工具、耕牛、骡马等等。
单子上洋洋洒洒上千字,简直可以说事无巨细。
十次呼吸的时间,胡老爷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的眼睛在那些离谱至极的数字间反复跳跃。
两万石?“万”?
两百万块?“百万”?
胡老爷第一反应根本不是震惊,他以为周秀才定是写错了。
抬眼一看,周秀才淡定喝茶。
白浪仔目光冷冷射来,桌上不知何时,已拍了一把匕首。
胡老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你们,你们,这……”
周秀才淡然道:“怎么?”
胡老爷顿时醍醐灌顶,明白了二人身份。
什么闽北海商,什么家道中落,什么宗族保荐,什么户籍路引,全是假的!
这二人是海寇!
不,不止如此,敢明目张胆的采买这些东西,已不是海寇了,这是要造反,是海逆!
“我要……”
胡老爷脸上已全无血色,囫囵话都说不出。
他想说“要告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胡老爷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白东主驾船如此招摇,为什么要选在澄海县靠港,为什么要这么低价格的价格帮他运货,为什么答应给他一万两银子的定钱。
胡府已被牢牢绑死了。
说这二人是海逆,他自己摘得干净吗?
自责、悔恨、不甘、恐惧、愤恨。
胡老爷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胡老爷坐在主位上一句话没说,如遭雷劈。
周秀才也不出言打断,怡然品茶。
胡老爷沉默之久,连胡府管家,都觉察到了异常,他担忧的看了胡老爷许久,实在忍不住轻声提醒:“老爷?”
听了这声招呼,胡老爷回魂,他手指颤抖,将清单迭好,放入怀中,颤声笑道:“好说。”
胡老爷擦了擦汗,举杯将茶水牛饮而尽,颤声道:“请二位东主书房一叙。”
“也好。”周秀才放下茶盏。
一路穿过连廊水榭,到了胡府书房。
胡老爷遣散下人,派管家心腹守好大门,他自己关上书房门。
“噗通!”
胡老爷重重跪下,求道:“二位爷,我给你们跪下了!是我有眼无珠,求二位爷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