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衬衫熨帖地贴着那具修长的身材,勾勒出蕴含在身体里的最原始的坚韧与最古典的优雅。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他白皙而精致的锁骨,似乎有些凉意,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双手一丝不苟地扣上纽扣,在镜子中看到沢田纲吉的到来,依旧神情专注地扣着。
扣至喉结处,他才把手放下去,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格具魅力,如演奏完毕将手指撤离钢琴时的从容与优雅。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转过身,对着沢田纲吉微笑:“谢谢你父亲的衣服,很贴身。”
沢田纲吉羞怯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同时内心暗暗感叹竟真有能把黑色穿出神秘以及致命诱惑的人。
“阿纲~好了吗?”奈奈在楼下大喊,“请那位客人下来一起吃饭吧!”
沢田纲吉把目光认真地转向玖兰枢,邀请道:“那么……就请玖兰君跟我一起下去吧。”在带玖兰枢回家后,诧异的奈奈听了前因后果,由诧异转为歉意,而在玖兰枢得体温柔的言谈举止下,又由歉意转为好感,执意要留玖兰枢吃饭。沢田纲吉觉得有些不妥,爸爸跟里包恩还没有回来,如果让别人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实在是失礼。
他把心中的犹豫说给玖兰枢听,眼巴巴等着玖兰枢说拒绝的话,玖兰枢却点头答应了奈奈的邀请。奈奈妈妈也是一贯粗心惯了的,直说阿纲想得太多了。
但是沢田纲吉总感觉有些别扭,而他的直觉又准到救过他多次。但是,他看着眼前的玖兰枢,无法拒绝他温柔的笑容,犹豫地想,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比起不速之客玖兰枢,沢田纲吉其实更在乎要回来的里包恩。已经有大半年不见了,不知道他的家庭教师是否能原谅他曾经的推却。
抱着这样的想法以至于他在真的见到里包恩时,心怀歉意,表情也有些内疚,结结巴巴地说道:“里、里包恩,你、你还好吗……”说完他就想去找时光机重新再来过一遍。
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礼帽的小婴儿不置可否,用手中玩具一样的手枪顶了顶自己的帽檐,开口道:“阿纲,你还是那么废材。”
随后沢田家光哈哈哈地大笑上来给儿子沢田纲吉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搂住妻子奈奈一家三口来了个幸福重逢的拥抱,就这样为自己的儿子解了围。哈哈笑着一手搂着奈奈一手搭在儿子的肩上,推着两人再回头招呼好友里包恩一起进屋。
等进屋来到客厅,大笑着的沢田家光见到客厅里坐着的人,一愣。而那人双腿相叠,坐姿优雅,侧脸俊美,适时地转过脸来对着门口的众人微微一笑,从容地站了起来,“你们好。”
“这是?”沢田纲吉转脸看向自己搂着的妻子,不明白这分明是自己家此刻出现的人却叫他看起来像个客人。
“我叫玖兰枢,只是个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陌路人。是因为先生您的妻子见我独身一人无路可去所以热情相邀请我吃一顿饭,让我感受到您家庭的温暖,还请先生不要介意。”这番话说得万分得体,沢田家光也不是善猜疑之人,得到妻子奈奈的证实后旋即大笑道,“没事!来者是客!内子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也请玖兰君来尝尝!”
玖兰枢微微颔首。
随后气氛在沢田家光的调动下变得融洽,被妈妈奈奈叫到厨房帮忙的沢田纲吉还听见爸爸在热情地招呼客人:“玖兰君,看你长相很像外国人,是哪里人啊?”“哎呀来自欧洲,说起来前段我也去过欧洲……”
“蠢纲。”里包恩悄无声息地出现,吓得准备端盘子出去的沢田纲吉手一抖,盘子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他慌得蹲身去收拾残渣,却被闻声而来快步走来的玖兰枢阻止。
他眼尖手快地捉住沢田纲吉差点摸到玻璃渣的手,温言道,“别流血。”从紧抓着的手中沢田纲吉感觉到他的着急。他忙道谢,抽出手来。奈奈妈妈拿出扫把不准他们再碰那些玻璃渣,沢田纲吉直起身来,察觉到爸爸与里包恩的脸色都不对。
“怎么了?”他有些不安地开口,看看爸爸,又看看里包恩。里包恩的脸色隐在礼帽阴影下,而沢田家光则大笑着掩饰过去。
但是……很不对劲。这种别扭的感觉延续到饭桌上,一顿庆祝久别重逢的精美饭菜配上温馨动人的场景,几个大人惬意交谈着,玖兰枢面对沢田家光的玩笑话也很是配合,时不时还伴有幽默点,惹得奈奈娇笑起来。连史上最难搞的婴儿里包恩他也应对有礼,不出半分差错。但是坐在最边上的沢田纲吉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该死的超直觉。自从觉醒以来,就让他不能完全恢复到常人的自欺欺人之中。
“阿纲,阿纲?”坐在儿子身边的奈奈见他不答应,忽然凑过来,沢田纲吉一惊,筷子掉在地上,忙弯腰去捡。随后便换了双筷子,奈奈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旋即想到什么,又笑着点头,“是爸爸跟里包恩回来了,太开心了吗?”
饭桌上几人的目光都落到沢田纲吉身上。沢田纲吉难以从他们的脸上解读出什么,目光游移着不知如何是好。沢田家光大笑一声,“果然是因为我回来太高兴了吧,儿子!”
见状,沢田纲吉便顺势点头称是,内心却隐隐焦虑,不知道这顿饭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
而在饭后玖兰枢告辞时,他纵然松了一口气,却被奈奈妈妈要求送人到门口。一旁无事的里包恩跳到他肩上,开口道:“那就让我跟蠢纲一起送客人吧。”奈奈妈妈答应,忙着给吃饱喝足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的丈夫泡茶。
期间玖兰枢神色淡淡,如块莹白的玉石般不露声色。他与沢田纲吉并肩走着,到庭院短短的一段距离,他闲庭信步,没有说话。在沢田纲吉送他出庭院,到了庭院门口,忽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然后转身,微微笑道:“不用送了,纲吉君。”
“那……还是请留下你的联络方式,等我洗好了你的衣服送还给你。”沢田纲吉坚持着,神色中带着少年人的认真。玖兰枢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凝目看了他一会,笑了起来。这次,沢田纲吉感觉得到他不是出于礼节,而是来自真心。
他依言留下了手机号码,然后说道:“如果洗好了请通知我,我会来取回我的东西的。”闻言,里包恩开口道:“你的东西?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本以为里包恩不会出声的沢田纲吉瞬间被惊到,大叫着“诶诶里包恩这是怎么了”,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普通的废材。
“我所求的不多,也与你没有什么关系。”玖兰枢淡淡道,“那么再见了,纲吉君。我还会再来的。”并没有给人商榷的空余,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修长优雅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变得纤细而神秘。
坐在沢田纲吉肩上的小婴儿里包恩用手枪顶了顶帽檐,冷哼了一声,对着人型坐骑一样的沢田纲吉发话了:“别再招惹这个叫玖兰枢的。”
“为什么?”
“蠢纲,有哪个正常人看到一个婴儿表现得像个成年人会不惊讶甚至惊奇?”里包恩这样反问道。
沢田纲吉认真地想想,严肃地开口道:“……我还以为里包恩的设定就是‘会说话但是不会使人惊奇的婴儿’。”
“……蠢纲,绕着并盛町跑三十圈,现在。”
“诶诶?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