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作为笔者的初衷，我还真心觉着能问出“你过得好吗？”这句话的人应该是类似于前任男女朋友的那种。无论如何我觉得这时候我哑口情有可原。

“你都不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吗？你要真的已经把我当朋友了，顺着我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应该是你的首要任务。”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认识就利用你，我做不到。”

“哼……想利用我也得靠本事，你还嫩。”他冷笑着，打着方向转了一个弯。

“是啊，我嫩得很呢，人心算计我都不会。”

他却突然打断我：“你是写手吧？会写但不做，很正常。”

他这句话让我十分恼火，虽然理性还控制着我脸上的表情，但心里真是比被砸了鸡蛋番茄还受辱。

“可能只有我是，但就是为了脱离那种心理状态，我才尝试着采用其它方式利用我这双手，去做。”

他突然不再接话，车上的气氛让人难受。

“下车。”

在停车位上清醒过来，头顶被路灯笼罩着，抬头看到高处的海埂大路，这个点已经人烟稀少。听到他关车门的声音我才急忙钻出车，跟着他上了人行道。

海边的围栏上系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气球，探头看底下什么都看不清，庆幸的耳边还有海的声音。情绪平复下来，我想知道自己大老晚在这种地方的原因，厚着脸皮问那个黑了脸的人：“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沈穆尘双手杵着栏杆，缓缓开口：

“一年前，有个女人在这儿跳海自杀了。”

我一怔。

“一周后，我又成了独行侠，一个人。”

时间差的猫腻很容易逮着，而我也通过嘴把大脑的初步分析利索地说了出来：“所以，最近相当于你失恋一周年的纪念日？而你对象，是个中间人？”我曾以为是最近的事情。

“这个中间人和跳海的女人有约定，等她留学回来就结婚。”沈穆尘叹了口气，“但是因为我，郁郁而终，中间人不辞而别，没给我留任何联系方式。”

“……他是个男人？！”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事实，反复斟酌他的字句。

“对，我是个弯的。”他看了我一眼，“你别怕，随便掰弯直男的下场就是刚才那个例子，我绝对就是你一个朋友。”

“……好，朋友。”我后背的汗涔涔地下，身上凉飕飕。

“带你来真的只是单纯看看夜景。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和你聊天很有意思，一直以来我都不敢来这案发现场，但是只要和你说着话，心里就好受些。”

我不知道回复他什么，伸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拍了两下，把他拍笑了。

“你这力道怎么像拍小孩？”

我就笑了两声没回话，小时候父母不在家时君图都是我拍着睡着的，力道也就控制在这个范畴之内了。

“你还是陪我说说话吧，拍得我心里发慌。”

“说什么？我们聊天不都是你开口，我回话？”

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因为今天看到的是这个男人的软肋，我不会利用也是他的幸运，而他敢于向我敞开自我就是我的福分了。捡了个朋友。

车在单元楼前停下后沈穆尘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眼中的敌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天晚了，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今天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君翼，现在是我倒欠着你人情了。”

“当了朋友就别说人情的事了。”

他突然不说话，嘴边残留的弧度一直保持在那个位置，而他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了我的额心。真的，他那眼神看起来很伤感，我那感性化的心都几乎共振了。然后，他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让人看不透目的。

“我这副嘴脸让人很想揍是吗？”

“不，你长得……很安详。”他嘴角的弧度抬高了一些，“舒开的眉毛很像羽翼，这是你名字的来头吗？”

“我名字像打赌翻字典出来的，不知道还有这名堂。”

“君翼，”他低下头，安全带收缩到了原位，踌躇着要说什么，“我能抱会儿你吗？”

他摆出那副表情分明不想给我机会拒绝，我在心里冷笑。拥抱在有的人眼中是很随意的行为，看来沈穆尘和我一样看得挺重，但是毕竟是同性间的拥抱，他在畏惧的所谓我可能拒绝的理由我暂时察觉不到。

“睡前抱一下能做好梦是吧？”我打趣，“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他的身体略吃力地往前倾，毕竟座位间还是有距离的，而我本能地也靠过去，用肩承受住了他头部的重量。他的手从我腋下穿过，环住我的后背，很轻，但是很慢。我顺势从他的肩上勾过去，惭愧，这却并不是男人之间的拥抱。

这个姿势，比较近似索取与给予，但我还没神圣到那个境界。

我不是很累，就是肩有些酸，维持这样也许会好些。这时候，我甚至本能怀疑他会靠着我的肩哭起来，但是很快醒悟这儿不是个女人。

这时，他的头突然埋深了，紧靠着我的脖颈，而我突然能感受到的是他均匀、不急促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喷打在皮肤上，起初只是痒，后来发觉……我的耳根红了。紧接着产生反应的是我的心跳，只有在憋气的时候会隐约听得到，而它加速、加大振幅，无非是想证明一点：我他妈在紧张……平时保持正常距离时他身上的气味，现在剧烈地弥漫在我四周。

我不知道这样还要持续多久，我们考得很近，我的心跳声他可以轻易听到，然后嘲笑我，然后……等等，我紧张的原因到底又是什么？

我脑中所想的事情被一点点排空，他突然松开了手，缩回到原位上，这时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温和。

“有没有找到点妈妈的感觉？”这一次，我就是掩饰自己，我不否认。

“谢了，君翼，这种感觉我会一直记得，”他笑，“我最近还很忙，等我抽出足够的时间，会帮你打听合适的工作。”

“……那就真得谢谢你了，穆尘。”

我推开车门，心率平缓了。

“晚安，君翼。”

“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