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海神:
如果我说已经决定原谅克拉伦斯先生了,您会不会对我感到失望?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原则?当然,这只是说说,我还没有并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原谅他呢,我只是……有点动摇了(您知道的,我的立场总是这样不坚定)。
事实上,在给克拉伦斯先生发出要求道歉的信件后,我仍然感到未消的怒意——作为我的第一位倾心相交的挚友,我几乎是以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与克拉伦斯先生交往着,可他回应的却是如此失礼的举动,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真是让我既失望又难过。
我闷闷不乐地趴在海草做成的枕头上,把头整个儿埋进去,像躲进海葵的小丑鱼一样。我想要借此将心间不断生出的委屈强压回去。
就在我把自己投入悲伤的海洋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到耳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但我不会理他,哪怕他是来道歉的(一想到我会轻易地原谅他,我就感到不甘心)。
我没有出声,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但是心底却生起隐隐的期待——他会怎样和我道歉呢?
“亚撒,”他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比往常低得多,似乎还有些忐忑,“我很抱歉,我不该这样鲁莽……但是我可以解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忽然急切了起来。
现在才知道解释,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做出那种举动!我在心底反驳他的话。
“亚撒,原谅我好吗?”见一直没有回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像白天的泡沫般消失不见了。
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我用力地“哼”了一声。
听到我的回应,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乎很是不知所措。紧接着,一阵鱼尾摆动海水的声音响起,门外又恢复寂静。
我等了一会儿,又把头望门的方向偏了偏,还是没有声响。
这就结束了?我疑惑地撑起身,这么简单就放弃了?我还没有原谅他呢!
我下床,无声无息地往门边游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悄悄拉开一道缝儿。
就看一眼,我想。
谁知道,我刚把头伸出门外,就看到一双满含歉意的黑眼睛!他没有离去!就守在门边!这意料之外的对视吓得我赶紧将门关上!
怎么办?我抚着剧烈的心跳,紧紧贴在门上,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是冰冷的房门起了作用,我的心情很快恢复平静。我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门。但我一直守在门边,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确定门外是否还有一条厚脸皮的人鱼。
结果第二天,我一拉开门,就看到他守在门旁。
哼,算你有觉悟,我想。
我目不斜视地游过他,仿佛对方是一团看不见的海水。他倒是毫不在意,快速游上来,紧跟在我身后。
他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我有些恼怒地想,却不敢开口。
更让我气愤的是,我花费好大力气才让自己无视他,可他呢?!他竟然趁我不注意来勾我的手指!他在后方,不停地用手指勾弄我的小指,哪怕我一直甩开他的手!
这种讨好的举动真是太无耻了!我再次羞愤地甩开那只肆意妄为的手!
等到了餐厅,我刚落座,他就紧跟着坐到我身边。我往一旁挪了挪,他却也跟着挪动!不管我往哪个方向挪动,他都紧跟在我身旁!到最后,我被他挤到角落里,完全没了办法!这真是、真是太无耻了!
我不理他,埋头用着早餐,可是我吃着吃着,就看到一堆取好的牡蛎被慢慢推了过来。
我不回应,装作没看到。
那堆牡蛎又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只好看向他。一见我抬头,他赶忙凑过来,眼中泛起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又含有隐隐的喜悦。
这真是、真是……
他的姿态摆得这样低、这样诚恳,虽然我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的天平早已渐渐往“原谅他”一方倾斜了(我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您觉得呢?您觉得我现在是否应该原谅他?还是说,再过一段时间,让他充分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才原谅他?
犹豫不决的亚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