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是接近银白的浅灰,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眼眸是深邃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暗红色。
讽刺的是,尽管他一身漆黑,端坐于这黑暗圣所的王座,其形象却莫名给人一种比世间任何纯白之物更加“干净”、更加“明亮”的感觉。
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虚伪、杂质、犹豫的,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本身所散发出的奇异质感,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冰冷,直接,不容置疑。
“来了。”
黑甲男人,黑魔王,或者说,马流星的父亲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清晰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厅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敲打在听者的心脏上。
“有何贵干?”
马流星停下脚步,在距离王座尚有二十米的地方站定,微微仰头,暗紫色的眼眸迎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声音依旧干燥冰冷,如同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沙沙……”
“嗬……”
几乎在马流星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四周的阴影中,无数蠢蠢欲动的气息骤然变得清晰而充满恶意。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带着愤怒、嫉妒、贪婪与杀意,死死锁定在马流星身上。
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是黑魔王其他子嗣或麾下强大的黑魔人将领,他们对马流星这副“傲慢”、“不敬”的态度,感到了本能的憎恶与挑衅。
当然,无论他们是否愤怒,对马流星来说,都无关紧要,他甚至没有向那些阴影投去一瞥。
“放假了,想看看儿子的脸。”
黑魔王似乎对那些阴影中的骚动毫不在意,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平静地落在马流星脸上,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温和”的调侃,“作为父亲,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看到你的脸,”马流星一字一顿,暗紫色的眼眸深处,压抑了多年的、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我就快要疯了。”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怒吼都更加刺骨。
“是这样。”
黑魔王轻轻点了点头,那张英俊而威严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痛楚。
马流星憎恨他,这件事本身如同一把钝刀,日日切割着他的灵魂。
但每当想到,因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承受了百倍于他的痛苦、内心早已伤痕累累的马流星,他便觉得,这份痛楚,是他必须承受,也必须忍受的代价。
“还在想念……母亲啊。”
黑魔王低声叹息,那叹息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让大厅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黑魔人,本是没有“母亲”概念的,他们或许有生物学上提供卵子或孕育躯壳的“母体”,但一旦觉醒黑魔之力,完成转化,那份源于血脉的、属于“凡人”的亲情羁绊与记忆,便会迅速被黑暗魔力侵蚀、淡化,最终化为冰冷力量的一部分,或被彻底遗忘。
这是黑魔人“进化”的代价,也是他们维系冷酷高效生存方式的“规则”。
然而……
马流星,是一个例外。
他记得,清晰地记得母亲温柔的笑容,记得她哼唱的摇篮曲,记得她指尖的温度,记得她临别前不舍的泪光。
他不仅记得,还深深地爱着母亲,将那份记忆珍藏在灵魂最深处,视为不容玷污的圣域。
也因此,他憎恨着亲手杀死母亲、并将这份黑暗力量烙印在他血脉中的父亲。
对于早已“堕落”于黑色魔力、情感趋向淡漠或扭曲的黑魔人而言,这种强烈、纯粹、基于凡人亲情的爱与恨,是不可能存在的“异常”,是“弱点”,是“瑕疵”。
但对于黑魔王而言,这却是他儿子身上,最像“人”,也最让他感到刺痛与复杂的部分。
“既然见到了,就这样吧。”
黑魔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他重新靠回王座,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帝王姿态,“你说,想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
“请尽快说明原因。”
马流星不耐地催促,他不想在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多待一秒。
“你的朋友……白流雪,是这个名字吧?”黑魔王忽然话锋一转。
“……”
马流星暗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凛冽,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王座上的男人。
“是的。”
他冷冷承认,心中警铃大作,父亲为何突然提起白流雪?
“听说他最近……因为某种‘事故’,躺了一个多月。”
黑魔王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暗红色的眼眸深邃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