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暗自许诺会守护曺圭贤的幸福，却亲手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因为他，曺圭贤已经遍体鳞伤了，他不禁怀疑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否真的是正确的，否则为什么会导致现在这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呢？

“厉旭，你大概还在为录音的事生气吧。不过之前我听了你的录音，现在你也听了我的录音，咱们算打平了，你就原谅希澈哥吧。”

“对不起，那天我实在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种话来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让我死心对吧？你放心好了，那些话我全都不会信的。”

“面对面的时候有很多话都没能说出口······真是的，你的固执出乎我的意料，惹火我的本事也越来越厉害了。”

金厉旭仿佛能看到曺圭贤向他抱怨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没什么逻辑，但是请你耐心点听我说完。”

“其实我在2010年的年底就和家里人出柜了，除了母亲，姐姐和父亲都知道。姐姐保持中立，父亲肯定是强烈反对的。他对我很失望，也很愤怒，我被他狠揍一顿，住在姐姐那里，躺在床上一个星期都还没缓过来。幸好他还记得我还要靠脸吃饭，而且冬天穿得严实不易被发现······那时候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提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日本休假，你还让我给你带长颈鹿蛋糕回去，还记得吗？”

听到这里，金厉旭既震惊又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还······

还记得那时候因为曺圭贤忘了给他买蛋糕，他还生他气了，根本没注意到曺圭贤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他以为他只是熬夜了所以没精神······

如果他能早些发觉曺圭贤对他的心意就好了，就算曺圭贤还是会被狠揍一顿，至少他不会放任他一个人面对。

“我当时并没有告诉父亲我喜欢的人是谁，因为这可能会让他对你产生偏见。不过那天我听了希澈哥给我的录音后，我就告诉他和姐姐，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向他们坦白了一切，还说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回家。哈哈，你不知道他俩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就是那种既可惜又庆幸，又有些懊悔的表情。父亲本来就开始松口了，现在又得知我喜欢的人是你，除了对你不是女人这一点不满意之外，其它的都没什么意见了。目前姐姐还在努力给母亲做思想工作······”

见家长？！金厉旭一惊，开什么玩笑！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见家长可是两个家庭的事！

你那边是差不多搞掂了，可我那边呢？

金厉旭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他还从未想过出柜的事。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后来他们正式在一起了，可是那段时间那么短，他还没来得及想长远点就决定了要分开，现在他虽然心软了，但是仍然在犹豫。

原以为放手会是最合适、最正确的选择，日前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想象与现实差距如此之大，他以为痛过这阵子就会好起来，结果无时无刻都在痛。看到人会痛，看不到人也会痛，在看到对方伤心掉泪时就更痛了，好像根本不会有终止的一天。

他都这么难受了，更何况曺圭贤？如果他的痛是一倍，那曺圭贤的痛就是八倍。曺圭贤说他狠心，说他不配被人爱，还真是说对了。他总是用“他们不能这么自私”当借口推开曺圭贤，其实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自私了，只不过他的自私全都用在了曺圭贤一人身上。他自私地以为这样做对曺圭贤最好，所以完全忽略了曺圭贤的感受；他不曾好好体会曺圭贤对他的爱已经深到了哪种程度，只一味地践踏这份感情；他不知道曺圭贤早就开始为他们的将来默默地铺路，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拒之门外······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所作所为的话，那就是“罪孽深重”！

他想，不管他和曺圭贤最后能不能在一起，他欠曺圭贤的注定还不清了。

金厉旭回过神来，发现进度条已经走了一半，他连忙往回拖。

“厉旭，我知道SUJU对你非常重要，可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选了爱情就必须放弃SUJU。我认为这是一道多选题，我们可以同时拥有很多很多东西，爱情、SUJU、家人、粉丝、梦想······我们是同性恋人的同时还可以是SUJU的一员，父母眼里的好儿子，粉丝心目中暖暖的爱豆，韩娱出色的歌手、演员、DJ和MC······尽管过程会很艰辛，但是我坚信我们可以做到全部。”

“SM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没错，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还了七七八八了，说句老实话，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SM，自立门户的，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眼下我们SUJU能分到的资源越来越少了，特哥有次还开玩笑说，我们现在赚到的钱要省着点用，说不定哪天就要集体提出解约了，到时候连违约金都付不起多丢人啊。”

“我想过了，万一有一天我们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我们就转战商业圈。你那么好养活，我肯定能养得起你的。我们可以用赚到的钱做音乐，没人愿意给我们写歌，那我们就自己写，我们一起作曲填词，唱我们自己的歌。我们还可以拍很多MV，没人愿意帮我们拍，我们就自导自演，我们SUJU十几个人互相帮忙，一起努力，照样能取得不俗的成绩。”

“国外那么多歌手和演员出柜了事业都没受多大影响，有些甚至比之前更红，大韩民国可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但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我们的粉丝也遍布全球，为什么不出去走一走呢？这里固然是我们的根，但如果她容不下我们两个小人物，我们又何必舔着脸贴着她不放？我不是不爱国，我只是不想屈服于她的陈腐观念，从而令自己后悔一生。即使暂时离开了这片土地，我们依然是韩国人，说的是韩语，唱的是K-POP。”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才华和人格魅力，人们看到的会是我们最闪亮的地方，而非那一点点瑕疵。也许有些人生来就热衷于恶意中伤他人，但总会有另一些理智的人站出来为我们说话。那些真正爱我们、关心我们的人会祝福我们，支持我们，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

“你说得对，爱情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它只是其中一部分，也正因为这样，爱情虽然会对我们的人生产生或好或坏的影响，但也就这么点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前段时间金赵光秀导演与比他小19岁的同性恋人金承焕在首尔高调完婚了，人们或惊讶或嘲讽或理解，就是没人站出来阻止他们的婚礼，因为和谁结婚是他们的自由，外人无权干涉。不管我们爱或不爱，与谁相爱，人们照样吃饭，照样睡觉，照样工作······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妨碍任何人。事情不会变得如你想象中的那样糟，我们完全可以继续唱歌，继续追逐我们的梦想，继续做喜欢做的事。一辈子这么短，我们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给旁人看。”

“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成为艺人中第一对公开的同性恋人，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做第一对的话，往后就更不会有了。我们至少能树立一个榜样，给予那些和我们的处境一样的恋人们力量和希望，告诉他们，要勇敢地做自己，坦然地生活，就算公开了恋情，也一样能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即便从此以后，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们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争到一个机会，也要证明给那些不看好我们的人看，我们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我们会比他们更出色，过得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幸福——我们理应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厉旭，不要对我感到抱歉。拖你下水的人是我，作出和你在一起的选择的人是我，千方百计逼你面对的人也是我。这条路再难走又怎样，我自己的作出的决定，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担，不要把我撇在一边，什么都自己来背好吗？”

“昌珉说我不该用自己的感情来绑架你，那样的话，你就算接受了我也大多出于愧疚，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所以除了刚开始的一年之约，我没有把你逼得太紧。但如今既然你也是喜欢我的，那意味着“绑架”一词不成立了。”

“对不起，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逼你。你说你欠了我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我不奢望你能爱我一辈子，我的请求只有一个——在你还喜欢我的时候，和我在一起。如果你能确定明天就能忘了我，那么今天过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但是如果你觉得你还能喜欢我很久，那么请你继续喜欢下去，直到你不再喜欢我为止。”

“你做不到自私，那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你负不起这个责，那就让我来负；你没有信心和我一起白头，我有。只要你愿意，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我，我大概就要孤独终老了吧。”

“这次的演唱会结束后告诉我答案吧。”

“我爱你。”

听完最后一个字，金厉旭拔下耳机，把手机还给金希澈。

金希澈忍不住对他说：“你要是实在难受，我可以借肩膀给你······”

金厉旭笑了笑，“暂时还不需要。”

曺圭贤说了这么多，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纵然前方困难重重，他愿意背着他走完这条路。

他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过了一会儿，抬头问：“哥，你希望我答应圭贤吗？”

“自然是希望的。”金希澈抬手搭上他的肩，颇有些感慨，“两情相悦那么难得，更何况圭贤对你用情至深。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没能找到那个他（她），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金希澈的话让他茅塞顿开，是啊，他该满足了才是。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要懂得知足和珍惜。”

小时候母亲就这样教导过他，没想到他竟会在爱情的问题上犯了晕。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太贪，所以才会瞻前顾后，生怕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要知道没有谁的一生是顺风顺水的，每一次闯关成功都在为将来的幸福筑基。他人眼中的幸福未必就是你想要的，而你眼中的幸福也未必是他人想要的，端看你如何看待。

从某种意义上说，分开抑或在一起，虽然各有各的苦处和忧虑，但往后的日子同样都不会舒心。既然注定不会好过，与其一个人独自承担，不如两个人共同分担，只要他和圭贤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幸福就够了吧。

直到此刻金厉旭才彻底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他望向斜对面曺圭贤坐的位子，不由自主地咧嘴，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金希澈看着眼前金厉旭那张开心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笑脸，又看了看他视线的方向，后知后觉——他好像被强行喂了一把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