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万点,月如洗练,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沙漠的夜空晴朗得可见天际银河流动。谢衣迎风而立,似是沉思,又似是感伤。
“师父……”
听到他的叫唤,谢衣转过身,无异愣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异,你有心事?”
谢衣微微笑道,无异却心里嘀咕着,何止是心事!今日发生之事如此繁复,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师父……今日禺期说的昭明舒醒,是什么意思啊?”
“正如禺期所言,昭明在当年四散之后,神农便将碎片加以封印,寻常人得到那指环,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指环而已。但如今昭明碎片舒醒,其封印自然已消除。”
“这样啊——”无异若有所思,“话说师父,你怎么会来此找这枚指环的?”
“十年以前,为师一位昔年友人曾留下嘱言,若得一日机缘启动,便前往寻访神农遗物,为师翻阅了大量书籍记载,神农遗物最有可能遗落之地,便是捐毒。而捐毒地宫中大量史册壁画的记载中可以观出,这枚捐毒指环便是我要寻之物,但实言说,今日之前,吾并不知此指环藏有何玄机,亦不知其竟是神剑昭明的剑柄。”
“友人?机缘?”看到谢衣的表情忽然变得沉重而难过,无异心中又担忧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你没事吧?”
无异没头没脑的问话倒惹得谢衣侧颜一笑道:“傻徒儿,为师能有什么事?”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
五年来的师徒相伴,他觉得和师父几乎是无话不谈,但这几天下来,谢衣常常有事他闭口不谈,似乎一直在逃避什么问题,无异印象在记忆中,很少看到如此心事沉沉的谢衣。
“弟子只是觉得,现在身边的事情总有哪里不对。自从遇到了流月城那帮人之后,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被打乱了,师父你有很多话也不跟我说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难道流月城人来找你麻烦了么?”
谢衣笑着摇了摇头道:“并未,而且非要说的话……倒并不见得如何危险,只是不愿、不想、不敢,才是我多年来始终犹豫的原因。”
乐无异听得似懂非懂,接着道:“师父,你的那位友人又是什么人呢?我怎么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
谢衣愣了愣,犹豫了许久,缓缓道:
“他是为师,一位十分重要的故人——”
说着这句话时,仿佛沉睡多年的记忆,忽然绽放在这满天星辰之下,谢衣的眼中闪烁出了乐无异从不曾见过的感情。
那是一种名为怀念,又饱含深刻感情的的目光。
“他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出色的人,无论是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在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
谢衣目光忽然转黯。
“然而,他也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孤独的人。生前倥偬半生,无人知心,一身孑然,然而他却执着为那渺茫如萤火的希冀,无怨无尤的背负起这世间最沉重也最孤独的代价,踽踽独行在漫漫长道之中。”
谢衣遥望着漫天星辰,星辰闪烁熠熠,而那孤天之中,一轮月照如霜彻冷,银辉如雪。
“听起来,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谢衣笑着点了点头。
“故人早已随风而逝,如今就算是他的名字,为师已不愿再提起,那些往事何必再提。我也曾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冀求此生还能再见,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终究明白,这不过是我一己奢望罢了。”
谢衣叙说着的往事历历,即便是不曾经历过的人,却也难抑心中的伤感,从那一字一句中,无异更感受到了说者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情绪。
“师父,你好像很尊敬那位友人……”
“哦?”
“很少听到师父说起你的过去,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提起一个人的时候,会如此伤感。
“世间万物皆如梦幻,终将湮灭散逝,往者已不可追,我只知他此生,无论多少毁誉加身,也无论多少生死考验,都无怨无悔无尤,即是局中人都如此,为师又能说些什么。”谢衣无奈道:“倒是无异你这些年来,你跟随为师五年来的避世而居,怕也是把你这爱玩的性格给闷坏了吧。”
“师父怎么又说起我了?”
“哦?为师不过允你回家几日,结果就折腾了一身伤病回静水湖,这捐毒一行,又是历历惊魂之事。你自幼身体的状况你也并非不自知,可这几番受伤下来,为师怎么还看不出来你有哪点接受教训的样子!”
充满了委婉的责备,无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但是师父也别为我太担心了,其实我也只是……只是……”
一边挠头,无异一边看向了那边和馋鸡笑着打闹的闻人羽。
谢衣看了看无异的表情,又看了看闻人羽,最终也只是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馋鸡,别闹闻人了,过来!”
看被馋鸡“叽叽叽”逗弄得不行的闻人,乐无异直接从闻人身上一把拎起馋鸡,哪知道馋鸡看见他倒更兴奋了,直接向无异飞扑而来,又差点让他摔了个大跤。
“叽叽叽——”
“小黄小黄,哈哈哈,无异你的样子真狼狈——”
“什么呀——”无异懊恼地抓住馋鸡,而后想了想,又温柔捧起了小馋鸡,让它在自己手心各种蹭:“算了算了,看这两天这么多事把你弄得愁眉苦脸,闻人你现在总算笑了——”
无边沙海之上,少男少女的笑声映入彼此的瞳孔,美得令人心醉。
远远注视着两人的谢衣忽然沉声道:“禺期,出来吧!”
无异禺期漂浮的身影出现在了谢衣身后,双手抱胸前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