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热如巨大的火球燃烧在空中,干燥的炙风席卷着黄沙扑面而来,方至戈壁滩外,人便已感受到了沙漠残酷的自然之力。沙海之中水源稀缺,不见绿树花草,亦不见鸟兽虫鱼,极目茫茫,唯有一片枯朽的荒芜掩盖着大地。
秦炀立于长城之上,感受着炙热的炎风阵阵扑面,遥望着眼前荒沙漫漫,一片绵延望不到边际。
杳杳大漠沙如雪,十载孤城千重烟。
长城身后的绿洲一片壮丽锦绣,引得多少关外虎狼多年来虎视眈眈,古来又有多少将士,一生戍守边关,护国殉国于这长城脚下,空望这一片沙海漠漠,英魂归无踪。
“久闻大漠边关景致与众不同,今日得见,想不到竟是这般干涸荒凉。”
清甜的女声自身边传来,苏琼见秦炀一人独自城墙上望远,似是有着几分惆怅,便踱步上前。
秦炀微微笑道:“苏琼你是第一次来大漠吧,我们久居南疆,习惯了那方阴冷湿气,如今到这西域之地,难免需要适应些日子。”
“哈——”苏琼倒是乐观摇了摇头道:“将士在外,哪会在意吃这点小苦,苏琼不过是对西域边关驻军将士的生活心有所感罢了。”
当今王朝版图之中最不太平的两个地方,当数南疆和西域。南疆之地,崇山峻岭绵延无际,南疆奇野更有无数异人异教,面对的大多是擅长虫蛊奇术的山野盗匪;而西域长城之外,便是千里荒沙,异邦之地资源匮乏,是以对丰饶的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是以当今圣上,将王朝一半以上的兵力,都布在了西域边关和南疆百草谷,镇守边防安宁,保国泰清平。
“这里和我们所驻守的百草谷不同,此地虽不似南疆异人异术刁钻古怪,蛰伏于崇山峻岭间游走偷袭,但西域边关将士面对的敌人,都是沙海中长大的虎狼之师,严酷的自然环境促使他们体格健壮,毅力更异于常人,因此边关将士长久下来,也锻炼出了强壮的体魄和坚韧的品格。”
“如此说来,我倒更为期待见到她们了。”浑厚又略带玩味的声音加入了两人的对话,司马卓漫步上来向二人道:“秦百将,方才我已查看了地势也问了过往商队,以我们目前行程约摸再过一天,就可以到达敦煌了。”
“好,我们就加快脚步,一定要赶在两位皇子派出的人之前到达!”
“是!”
夜里三人只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次日东方日曦初露,三人便一同上了路,当天黄昏时间,便到达了西域边关守军所在的大本营——敦煌。
镇守西域边关驻军上将,为当今圣上亲自指派,上将姓赵,秦炀三人一至敦煌,便立刻前去拜会。
却不想,和他们同时拜会将军的,另有其他两人,而正如百草谷大将军所料,这两人正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派来之人。
和当初派往百草谷的人同样,他们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秦炀本以为自己晚了一步,按规矩既是皇子派来的人,上将必定是先行接见。但意外的是,就在秦炀等人通报引见的时候,赵将军却丝毫不避讳他们会与两位皇子派来的人见面可能存在的冲突,反倒非常自然的把秦炀一起请进了军中,让他陪同着分别与两个皇子的来使对谈。
两人谈话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当今局势对自己的主子如何有利,不乏再贬低其他皇子,赵将军统领西域边关驻军,贤臣择主而事,望赵将军明清局势,支援自己一方罢了。
而后两人皆不忘各种金银绸缎,加以美色利诱。
看在当场,秦炀冷笑不止。
“大皇子心意在下已心领神会,在下无功不敢受禄,为皇子建功之前不敢收受如此重礼,但请来使转告大皇子,而今西域边关不定,狼缇鹰缇两方盗匪势力对过往商旅和西域居民骚扰过甚,恐存有大患。望大皇子能助我等平定这两股乱匪,如此一来,大皇子必能赢得边关驻军军心,在下等亦不负皇子所托。”
赵将军说着此话时,镇定自若无一丝波澜表情,反倒是秦炀众人,心中一紧。
不料二皇子的人来时,这位赵将军竟也是同样的话语。
赵将军和两位皇子来使的对谈言语中没有明确表态,倒有几分讨价还价之意,秦炀等人一时吃不准如今赵将军是何等心态,西域边关驻军与两位皇子同流合污的话,百草谷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恐怕会引天下一场大乱。
“久闻西域边关驻军威名远播,今日一见这算盘倒是打得比沙子还精,真是让人敬仰。”
待得两位皇子的来使离去,苏琼不掩饰言语中字字冷讽,却不料赵上将却是淡淡一笑.
“你们先下去吧!”赵上将对左右诸人吩咐道,待其他都离开,他镇定自若向秦炀三人道:“三位,我再与你们引见一人。”
周围一时寂静无声,待到稳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人自他们房间的屏风后沉静步出时,秦炀竟一时再难以控制心中的惊异之情。
白衣黑绸,清秀的容颜宛若天山初雪,和这大漠的风沙万里格格不入的出尘脱俗,一身质朴的装束,却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傲然气质,踏出的步伐一步一步都坚定不移。
“一别多年,秦百将,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拱手言道,言语不卑不亢,亦可见那一份宽广雍容气度。
多年前的记忆涌上脑海,仿若当年百草谷栈桥外的初见,那人一步步踏过残碎不堪的木栈道,脚下深渊万丈,他却心无所惧泰然自若。
“秦炀参见三皇子殿下。”
反应过来的秦炀单膝跪地行礼,夏夷则却在他跪地之前立刻扶住了他的手臂道:“李焱如今戴罪之身,此地亦非京城皇宫,秦百将无须行此大礼。”
“得知殿下在京城出事后,百草谷一直挂心殿下安危,未知殿下是何时来到此地?”
“两日以前我就已到达敦煌,几番周折后终和赵上将会面。”
“这么说,方才和来使的对谈,殿下都已知晓了?”
夏夷则点头道:“两日前我已从赵上将处得知了两位皇兄派来使臣一事,此间发生的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若说有何意外,便是能在此遇到秦百将你们了。”
“这么说……赵上将方才是设法打发两位皇子的人?”苏琼愣了半响,想起自己方才言语有失,遂有些不好意思向赵上将道:“小将目识短浅,请上将恕罪。”
“也不全然是——”赵上将漫不经心道:“我麾下驻军和百草谷一样,自有消息来源,三皇子在京畿发生之事,也都心知肚明,但这并不代表我有能力襄助殿下。”
“李焱知晓,在下如今亦未能查明真相,我也无法给赵上将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明两人言谈中的意思,司马卓出声问道。
赵上将言语沉重而道:“诸位有所不明,和百草谷天罡的一脉相承不同,西域边关驻军内部势力复杂,既有朝堂重臣及后人,亦有当地募集而来的平民军旅,由于背景各不相同,因此西域边关驻军人士并非真正的上下一心。多年来,西域边关驻军调兵遣将唯有关乎当今天子之事才可,而今日情况争端矛盾则是出在三位皇子之间,与五年前已有很大不同,既非为圣上出兵,那么军中上下必定存在势力分派,纵然我相信三皇子殿下为人,有心助之一臂,此一道令下,只怕不服从者亦甚众,结果难以估量掌控。”
“原来如此,那赵上将对此,有什么解决方法?”
苏琼问,赵上将笑道:“如今军中分派势力意见不合之处,无非是围绕三皇子含冤与否,西域驻军久离朝堂,自然不晓朝堂中事,对于殿下为人,他们并不了解,三皇子若有能力问罪那起命案元凶,自然正得己身;再来方才对两位来使之言,诸位也有所耳闻,而今西域边关有狼缇鹰缇两方之扰,若三皇子能寻机解决这件事,自然便已在西域驻军中竖立威信。”
“这倒也是个好方法,”司马卓托腮道:“以方才之情形看,大皇子二皇子的人上报此事还有一段时日,就算上报以两位皇子的见识,也不会对此太过上心。”
“赵上将所言之事,李焱会尽力设法解决。”夏夷则拱手道。
“此地人多嘈杂,为保殿下安危,还请委屈殿下这几日在敦煌暂时隐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