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笙也确实没有多加过问,只是说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他也听得仔细,不时还会问上几句,仿佛他从未见过一般。
可是,他明明是天之骄子的出生,她所说的那些,他只有更清楚才是。
她看着他疲惫,却始终安静地坐着,花窗月影下,面色愈加温柔,她心中原本的起伏,渐渐平和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慕容冲支着额,抬眼看向她,见她目光如水,脉脉不语,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
苻笙摇头轻笑,“有趣的都说完了。”
“那无趣的呢?”他捏了捏眉心,拿起一旁的茶盏。
她淡淡地道:“太后为我选定的驸马,杨定。”看不出是无意提起,还是指的这就是无趣之事。
慕容冲眼睛微微一眯,放下手中没了热气的茶,看向苻笙的眼神意味不明。
杨定,他心底闪过这个名字,唯一能牵连起的消息,便是前些日子,苻坚收拢的仇池国杨氏族内的分裂势力,而这杨定,正是当初奉旨讨伐仇池国君主的先锋,也是仇池国君的侄子。
他看着她,第一次脸上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你自己的意愿呢?”问完后,他才觉得似是问了句废话。
皇家之中哪有自己的意愿可言,更何况是她!
苻笙看着他,“我的意愿啊……我想去看一次长安夜市!阿甄说过,元宵那一日,才是真正的热闹,比乞巧那一日,还要来得热闹几分。”
苟简的动作很快,不到三日,便打听清楚了关于杨定的所有消息。
苟夫人对苻笙也越发的怜惜。
她忆起太后的话,说不会害了她,可是,怎么样才算是害呢!
陛下仁德,不论是慕容氏的俘虏还是其他,都善待并给予重用。
这杨定一家虽不像慕容氏般有灭国之恨,而是因仇池内乱而主动投靠过来一大势力,但是,也不过是想要借陛下之力来对付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池国君主,谁知道何时又会起了自己的心思。
年前,杨定与其父杨安奉旨讨伐仇池公杨纂,杨纂兵败投降,陛下自然也是收拢了这一势力。不过杨纂和杨安有着杀父之仇,两人要相安于朝,定是需要陛下给予安抚。
太后,想来便是基于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阿笙。阿笙的容貌,对男人来说已是一大利器,而对陛下来说,下嫁公主,更是能显天家的恩德与重视,一个他丝毫不在乎的女儿,换得一个大将的忠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又与和亲之说有什么两样?历来,从来没有哪个和亲的公主能有个好归宿。
她只是为阿笙心疼,无论是被锁于深宫,还是逃离出宫,都不过是他们一言所定,不容置疑。
“你莫担心,杨定此人,你舅父亲自见过,是个能干的,文武双全,又得陛下重用,听说身边只有两个妾室,我派人打听了,也都是安分的,你到时掌家,也不用顾忌其他。”苟夫人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把那些话给隐了。
阿笙还是个未经风月,不知男女情事的姑娘,若是初始便对这场亲事死了心,那她这辈子,该怎么熬下去!还不如,让她一开始便什么都不知道,原本她从小所受的父恩便寡淡得很,也没有太多牵绊。
这样的话,即使有一日杨定反了,而她又有了儿子,对夫婿的感情深了后,也就能嫁夫随夫,少了些不必要的挣扎和痛苦。
“至于人品长相,那也是不用说的,比之长安城中那些浪荡子,可好了不知多少!”
苻笙见舅母生怕她觉得委屈的模样,心中一暖,主动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舅母安心,阿笙晓得怎么样让自己过得更好!”她想了想,还是瞒下自己恐不能生育之事,就怕舅母更加担心。她原本求的便之事一隅之安,所以对这些,从来未在意过。无论这杨定是貌似潘安,还是日日混迹于花街柳巷,如若改变不了她要嫁他的事实,那便求个楚河汉界两相安。
她又打趣了着道:“再者,便是看在阿笙这副皮相之上,想来他也不会狠心到哪里去!”
苟夫人听她这般说,点了点她的额头,而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是啊,我们阿笙这么漂亮,谁舍得不要啊!”
苻笙就如儿时靠在母亲身旁一般,靠在苟夫人身侧,听她说着嫁人需做的事,闭着眼,微微笑着。
阿兄,阿娘,不都是为了其他而舍了她,剩下她独自一人。
对她来说,已经被舍了太多次,所以,她不会再去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