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笙缠着甄茴说着她在外边的见闻,怎么做游医,碰上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人。
甄茴总是不厌其烦地细细说着。
“阿甄今晚住下来,明日再出宫好不好?”看着日头渐渐下山,苻笙忍不住开口。
“公主……”甄茴看着她,摇摇头:“我今日进宫,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她顿了顿,道:“过些日子,我要离开长安一趟,可能连公主的婚礼,都来不及赶回来,不过,我走的正是仇池那一方向,没准,我还能在那儿迎您。”
苻笙有些怀疑地看向甄茴,“阿甄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走?”她深知她的性子,她必不会因为无缘无故的事情而错过她出嫁的事。
“凉国会在二三月份的时候召集所有药材商,选出药王,我想去看看,没准儿能找到有用的药材。大秦在这方面,实在欠却了些,你马上便要为人妇,不能再拖下去了。”当年以为她这辈子都只能困在北宫,所以她从来都只想着先养好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忽略了当年太医说的不利生育之事。
苻笙想说她并不在意,却不愿让她伤心,只是恋恋不舍地拉着甄茴,直到莫离进来禀告,道苟夫人派人询问姑姑是否今晚出宫。
甄茴走时,苻笙没有出去送,她独自坐于殿中,看着甄茴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慢慢消失。
这一晚,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西殿的慕容冲。
他看着案上的一张纸笺,最后还是将它扔入火盆,蓝色的火焰瞬间将它吞噬华为灰烬,只留下小小的一角。
定……宫乱……
无论外边是因为新年而热闹欢喜,还是因为太后的突然病重而压抑,北宫的最后一个除夕,似乎与往年没有任何不同,还是一样的安静。
上至两个主子,还是下边的宫人,都早已习惯了下来,未觉得有何不妥。
除夕当天,苟夫人百忙之中特意抽空来为苻笙送新衣,见到宫中的冷清,是又气又心疼,却还是没有发作,只是在见到苻笙后,开始教她年节主持、备礼以及如何待客,事无巨细,若非看时间来不及,她定是恨不得将所有想说的都灌到她脑子里。
苻笙笑着送走苟夫人,一回头,就见高台之上站着的慕容冲。
自从甄茴进宫之后,两人便未曾说过话,甚至连面都已许久未见。
天宫灰蒙蒙的,两人相视而立,慕容冲一袭玄色长袍,孤高临下,傲然如初。
而苻笙则裹着厚厚的披风,手上捧着个小手炉,鼻子在风中冻得通红,微微抬头看着他,樱红的唇瓣似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比往日端庄之时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可爱。
“上来!”慕容冲淡淡地道,在看到她似没有听到般,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长安街,上元灯会。”
苻笙的脚步一顿,待她转身时,他已大步离开。
“公主,这……这是什么个意思?”莫离有些结巴地问。
长安街,上元灯会,不仅莫离,就是苻笙也好生想了几天,却还是未有结果。
舅母告诉她,因为太后病重,陛下心情不好,怕是无法在上元之时带她出宫。她虽然失望,却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从一开始便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
一直挂着这七个字,苻笙恨不得直接找到成璋殿去,日日都要问几句那边的情况,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在书房。
好不容易熬到上元,她便翘首盼着,一直到太阳落山,入了夜,也不见慕容冲出现。
莫离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不敢说什么,只是问她要不要准备晚膳。
苻笙无精打采地趴在案几上,挥了挥手,“随意弄几样就成。”
过了一会儿,她便听见脚步声,叹了口气,抬头同莫离抱怨:“他一个男子,怎能总是这般戏耍于我?明明……”
“明明什么?”慕容冲立于她案前,脸色不大好看。他在书房足足等了她半个月,也未见她前来。直到方才守岁问他何时出发,他才不情愿地前来寻来,哪里想到她竟还在背后抱怨他。
“你……”苻笙瞪大了眼睛,见着他的打扮,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你之前说的是真的?”
慕容冲没好气地道:“我堂堂郎君,难不成还是戏耍你个小娘子不成!还不快去换衣服?省得到时连挤都挤不进去!”
莫离在一旁听着他们这般学市井百姓说话,不禁偷笑,这斗着嘴比起平时的客套,反而更加近了些。
苻笙连忙点头,走了几步还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解释着:“方才并非是背后议你,而是我……”
“晓得了,你赶紧去准备,穿得简单些,不会冷了你的。”他蹙眉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这么裹着到了街上,怕是连走路都困难。
马车嘚嘚地驶出宫门,一路通畅,苻笙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瞒过宫门的侍卫,也没有多问,说来两人在这些事上一向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