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涛静静望着下山道路,在月色下那条小路变成了银白色,有些失真。他莞尔而笑,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平和的与项昊相处过了。
“萧教官的身份有点问题,”沈文涛语气轻松,还带了笑意,“她不是江南萧家的独女,萧晗。”
项昊没有动,但是他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那她是谁?”
“她叫钱宝宝,阳城人士,是一个著名马戏团的台柱。”沈文涛俯下身两手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来龙城军校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给她母亲治病。”龙城附属医院的优先治疗群体本就是军校人员以及其家属。
“那真正的萧晗呢?”项昊语气有些凝重,如果他们眼前的萧教官不是真正的萧晗,那么真正的萧晗去哪了?
“你还记得在你回来的那趟火车上针对你的暗杀事件吗?”说道暗杀的时候,沈文涛轻轻皱眉,放低了声音,“真正的萧晗的确在那趟火车上,但是她最后消失了。”
“消失了?”项昊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臂,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沈文涛,消失的意思有很多。
“当时的乘务员说,在车上发现了血迹。”沈文涛转过头看着项昊,“应该是被牵连了。”他含糊了那个你字。
项昊重新闭上眼,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他还记得当时最后一个杀手正准备对萧——不对,是钱宝宝下手,原来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先杀掉了一个了。
项昊将右手搭在椅背上,他想了会突然怀疑的看向沈文涛,“你为什么会调查萧教官的事?”
沈文涛瞥了眼项昊,坦然回答说:“我调查了龙城军校任过教的所有教官、助教。”
项昊一时有些惊悚,他上下打量着沈文涛,“你调查这些干嘛?”
“我觉得,”沈文涛不自觉压低声音,“龙城军校有其他势力。”他脸上也不太肯定,除了萧晗这个冒名顶替的教官之外,其他卸任与在任教官的身份都没有问题。但是助教的人员调查报告他还没拿到,这不好说。
“那是李继洲要担心的事。”项昊嗤笑,若是真的有其他势力,该哭的是李继洲,关他们什么事?沈文涛还真把军校利益当成自己利益来维护了?醒醒吧,军校利益是李继洲的利益,李继洲的利益不是沈文涛的利益。
“不,我说的是,我们出的事。”沈文涛在心中叹气,项昊在政治上不太敏感,似乎他所有天赋都交待到军事上面了,“包括当年少华的事。”他望着前面被树荫笼罩模糊不清的矮草丛轻声说。
项昊立刻坐起来,他面色冷厉的盯着沈文涛,“你查到什么了?”
“没有,我只是有这个感觉。”沈文涛握住双手,他也许调查错了方向。李继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眼皮底下有其他势力,若他是那种暗中之人,他会怎么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许我该去查查李继洲麾下的人员。”他低声自语道。
“这个我来,沈家可不好调查李继洲。”项昊的视线从沈文涛脸上移到披在他身上的外套上,“项家倒是可以。”
项昊把外套丢到沈文涛身上,他重新倒回长椅上,故意挪了挪身子把沈文涛从长椅上挤下去,“话也说完了,沈大少爷你快拿着你的外套走人,别来扰人清梦。”
沈文涛顺着项昊的意思离开座椅,他却没有站起来,直接坐在长椅前被人踩踏过无数次的石子地上。
今夜无云无星,月色清明,远远望去枝叶上附上了一层浅亮的银光,山涧泛起薄薄雾气,看来明日会有雨雪。
“前面文雨对我说,你对她承认——”沈文涛想尽力做出一副‘我只是顺道说这件事’的模样,只是他的语气出卖了他,“你有心上人了……”
“……”沈文雨果然心系她哥哥,卖的一手好队友,项昊心下拔凉拔凉的,他当时就怎么一时脑抽去安慰这种家伙。
“嘁,哄文雨的话你也信,”项昊用不屑的语气来掩饰他的心虚,“几岁了啊,沈文涛。”
“你说的话……”沈文涛转过脸看向闭眼小憩的项昊,他眉眼舒展尽是温柔,“我为什么不信?”
项昊有些牙酸,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这种亲昵的语气,这种……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方式,这货真的是沈文涛吗?鬼上身了吧,这都和谁学的?项昊烦躁的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沈文涛,“那我说沈文涛是一个伪君子,你信吗?”
沈文涛低笑出声,“你信吗?”
一阵冷风掠过,树影摇曳,暗香扑面而来。
项昊不作声,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回答,沈文涛从低笑变成大笑。
一分钟之后项昊耐心告罄,他恼羞成怒的坐起来,“沈文涛你笑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笑的!还笑那么久!他踹了沈文涛一脚。
他们在宿舍楼梯上分道扬镳,沈文涛一直没有说出他来找项昊的主要目的。他总以为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他可以找到一个恰好的时机去道歉。直到他们因为中毒在岩壁上命悬一线的时候,直到他终于撑不住掉下去看见项昊脸上的惊惧。他终于明白,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