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到洞庭山去了,住在这里话一日儿。”朱恩母亲也出来苦留,施复只得住下。
到巳牌时分,忽然作起大风,扬沙拔木,非常利害。接着风,就是一阵大雨。朱
恩道:“大哥,天遣你遇着了我,不去得还好。他们过湖的,有些担险哩!”施
复道:“便是。不想起这等大风,真个好怕人子!”那风直吹至晚方息,雨也止
了。施复又住了一宿。次日起身时,朱恩桑叶已采得完备。他家自有船只,都装
好了。吃了饭,打点起身。施复意欲还他叶钱,料道不肯要的,乃道:“贤弟,
想你必不受我叶钱,我到不虚文了。但你家中脱不得身,送我去便担阁两日工夫。
若有人顾一个摇去,却不两便?”朱恩道:“正要认着大哥家中,下次好来往,
如何不要我去?家中也不消得我。”施复见他执意要去,不好阻挡。遂作别朱恩
母、妻,下了船。
朱恩把船摇动,刚过午,就到了盛泽。施复把船泊住,两人搬桑叶上岸。那
些邻家也因昨日这风,却担着愁担子,俱在门首等候消息。见施复到时,齐道:
“好了,回来也!”急走来问道:“他们那里去了不见?共买得几多叶?”施复
答道:“我在滩阙遇着亲戚家,有些馀叶送我,不曾同众人过湖。”众人俱道:
“好造化!不知过湖的怎样光景哩?”施复道:“料然没事。”众人道:“只愿
如此便好。”施复就央几个相熟的,将叶相帮搬到家里。谢声:“有劳!”众人
自去。浑家接着,道:“我正在这里忧你,昨日恁样大风,不知如何过了湖?”
施复道:“且过来见了朱叔叔,慢慢与你细说。”朱恩上前深深作揖,喻氏还了
礼。施复道:“贤弟请坐。大娘快取茶来,引孩子来见丈人。”喻氏从不曾见过
朱恩,听见叫他是贤弟,又称他是孩子丈人,心中惑突,正不知是兀谁。忙忙点
出两杯茶,引出小厮来。施复接过茶,递与朱恩。自己且不吃茶,便抱小厮过来,
与朱恩看。朱恩见生得清秀,甚是欢喜,放下茶,接过来抱在手中。这小厮却如
相熟的一般,笑嘻嘻全不怕生。施复向浑家说道:“这朱叔叔便是向年失银子的,
他家住在滩阙。”喻氏道:“原来就是向年失银的,如何却得相遇?”施复乃将
前晚讨火落了兜肚,因而言及,方才相会,留住在家,结为兄弟,又与儿女联姻。
并不要宰鸡,亏鸡警报,得免车轴之难。所以不曾过湖,今日将叶送回。前后事
细细说了一遍。喻氏又惊又喜,感激不尽,即忙收拾酒肴款待。
正吃酒间,忽闻得邻家一片哭声。施复心中怪异,走出来问时,却是昨日过
湖买叶的翻了船,十来个人都淹死了。只有一个人得了一块船板,浮起不死,亏
渔船上救了,回来报信。施复闻得,吃这惊不小。进来说向朱恩与浑家听了,合
掌向天称谢。又道:“若非贤弟相留,我此时亦在劫中矣!”朱恩道:“此皆大
哥平昔好善之报,与我何干!”施复留朱恩住了一宿。到次早,朝膳已毕,施复
道:“本该留贤弟闲玩几日,便是晓得你家中事忙,不敢担误在此。过了蚕事,
然后来相请。”朱恩道:“这里原是不时往来的,何必要请。”施复又买两盒礼
物相送,朱恩却也不辞。别了喻氏,解缆开船。施复送出镇上,方才分手。正是:
只为还金恩义重,今朝难舍弟兄情。
且说施复是年蚕丝利息比别年更多几倍。欲要又添张机儿,怎奈家中窄隘,
摆不下机床。大凡人时运到来,自然诸事遇巧。施复刚愁无处安机床,恰好间壁
邻家住着两间小房,连年因蚕桑失利,嫌道住居风水不好,急切要把来出脱,正
凑了施复之便。那邻家起初没售主时,情愿减价与人。及至施复肯与成交,却又
道方员无真假,比原价反要增厚,故意作难刁蹬,直征个心满意足,方才移去,
那房子还拆得如马坊一般。施复一面唤匠人修理,一面择吉铺设机床。自己将把
锄头去垦机坑,约莫锄了一尺多深,忽锄出一块大方砖来。揭起砖时,下面圆圆
一个坛口,满满都是烂米。施复说道:“可惜这一坛米,如何却埋在地下?”又
想道:“上边虽然烂了,中间或者还好。”丢了锄头,把手去捧那烂米,还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