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那老光棍花嘴!什么老鼠膈!论起恁般太医,莫说数日内奏效,就一千
日还看不出病体!”司户道:“你且说怎的?”夫人将前事细述。把司户气得个
发昏章第十一。连声道:“罢了!罢了!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丑事,败坏门风,
要他何用?趁今晚都结果了性命,也脱了这个丑名!”这两句话惊得夫人面如土
色,劝道:“你我已在中年,止有这点骨血。一发断送,更有何人?论来吴衙内
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为婿,原是门当户对。独怪他不来求亲,私下做这
般勾当。事已如此,也说不得了。将错就错,悄地差人送他回去,写书与吴府尹,
令人来下聘,然后成礼,两全其美。今若声张,反妆幌子。”司户沉吟半响,无
可奈何,只得依着夫人。出来问水手道:“这里是甚地方?”水手答道:“前边
已是武昌府了。”司户分付就武昌暂停,要差人回去。一面修起书札,唤过一个
心腹家人,分付停当。不一时到了武昌,那家人便上涯写下船只,旁在船边。贺
司户与夫人同至后舱,秀娥见了父亲,自觉无颜,把被蒙在面上。司户也不与他
说话,只道:“做得好事!”向床底下,呼唤吴衙内。那吴衙内看见了贺司户夫
妇,不知是甚意儿,战兢兢爬出来,伏在地上,口称死罪。司户低责道:“我只
道你少年博学,可以成器。不想如此无行,辱我家门!本该撇下江里,才消这点
恶气。今姑看你父亲面皮,饶你性命,差人送归。若得成名,便把不肖女与你为
妻;如没有这般志气,休得指望!”吴衙内连连叩头领命。司户原教他躲过,捱
至夜深人静,悄地教家人引他过船,连丫鬟不容一个见面。彼时两下分别,都还
道有甚歹念,十分凄惨,又不敢出声啼哭。秀娥又扯夫人到背后,说道:“此行
不知爹爹有甚念头,须教家人回时,讨吴衙内书信覆我,方才放心!”夫人真个
依着他,又叮嘱了家人。次日清早开船自去。贺司户船只也自望荆州进发。贺小
姐诚恐吴衙内途中有变,心下忧虑,即时真个倒想出病来!正是:
乍别冷如冰,动念热如火。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话分两头。且说吴府尹自那早离了江州,行了几十里路,已是朝膳时分,不
见衙内起身,还道夜来中酒。看看至午,不见声息,以为奇怪。夫人自去叫唤,
并不答应。那时着了忙,吴府尹教家人打开观看,只有一个空舱。吓得府尹夫妻,
魂魄飞散,呼天怆地的号哭!只是解说不出。合船的人都道:“这也作怪!总来
只有只船,那里去了?除非落水里。”吴府尹听了众人,遂泊住船,寻人打捞。
自江州起至泊船之所,百里内外,把江也捞遍了,那里罗得尸首。一面招魂设祭,
把夫人哭得死而复苏。吴府尹因没了儿子,连官也不要做了。手下人再三苦劝,
方才前去上任。不则一日,贺司户家人送吴衙内到来。父子一见,惊喜相半。看
了书札,方知就里。将衙内责了一声,款留贺司户家人,住了数日。准备聘礼,
写起回书,差人同去求亲。吴衙内也写封私书寄与贺小姐。两下家人领着礼物,
别了吴府尹,直至荆州,参见贺司户。收了聘礼,又做回书,打发吴府尹家人回
去。那贺小姐正在病中,见了吴衙内书信,然后渐渐痊愈。那吴衙内在衙中,日
夜攻书,候至开科,至京应试,一举成名,中了进士。凑巧除授荆州府湘潭县县
尹。吴府尹见儿子成名,便告了致仕,同至荆州上任。择吉迎娶贺小姐过门成亲,
同僚们前来称贺。两个花烛下新人,锦衾内一双凤友。
秀娥过门之后,孝敬公姑,夫妻和顺,颇有贤名。后来贺司户因念着女儿,
也入籍汴京,靠老终身。吴彦官至龙图阁学士,生得二子,亦登科甲。这回书唤
做《吴衙内邻舟赴约》。诗云:佳人才子貌相当,八句新诗暗自将。百岁姻缘床
下就,丽情千古播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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