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甚恩情那里,总要儿子何用?”到提着两只脚,向石块上只一扑,可怜掌上
明珠,扑做一团肉酱。子春却忘记了王家哑女儿,就是他的前身。看见儿子被丈
夫活活扑死了,不胜爱惜,刚叫得一个“噫”字,岂知药灶里迸出一道火光,连
这所大堂险些烧了。其时天已将明,那老者忙忙向前提着子春的头发,将他浸在
水瓮里,良久方才火息。老者跌脚叹道:“人有七情,乃是喜、怒、忧、惧、爱、
恶、欲。我看你六情都尽,惟有爱情未除。若再忍得一刻,我的丹药已成,和你
都升仙了,难得如此!”子春懊悔无地,走到堂上,看那药灶时,只见中间贯着
手臂大一根铁柱,不知仙药都飞在那里去了。老者脱了衣服,跳入灶中,把刀在
铁柱上,刮得些药末下来,教子春吃了,遂打发下山。子春伏地谢罪,说道:
“我杜子春不才,有负老师嘱付,如今情愿跟着老师出家,只望哀怜弟子,收留
在山上罢!”老者摇手道:“我这所在,如何留得你?可速回去,不必多言!”
子春道:“既然老师不允,容弟子改过自新,三年之后,再来效用。”老者道:
“你若修得心尽时,就在家里也好成道。若修心不尽,便来随我,亦有何益。慎
之!勉之!”
子春领命,拜别下山。不则一日,已至扬州。韦氏接着,问道:“那老者要
你去,有何用处?”子春道:“不要说起,是我不才,负了这老翁一片美情!”
韦氏问其缘故,子春道:“他是个得道之人,教我看守丹灶,嘱付不许开言。岂
知我一时见识不定,失口叫了一个‘噫’字,把他数十年辛勤修命的丹药,都弄
走了。他道我再忍得一刻,他的丹药成就,连我也做了神仙。这不是坏了他的事,
连我的事也坏了?以此归来,重加修省。”韦氏道:“你为甚却道这‘噫’字?”
子春将所见之事,细细说出,夫妻不胜嗟叹。自此之后,子春把天大家私,丢在
脑后,日夕焚香打坐,涤虑凝神,一心思想神仙路上。但遇孤孀贫苦之人,便动
千动百的舍与他,虽不比当初败废,却也渐渐的十不存一。倏忽之间,又是三年。
一日对韦氏说道:“如今待要再往云台求见那老者,超脱尘凡。所馀家私,尽着
勾你用度,譬如我已死,不必更想念了!”那韦氏也是有根器的,听见子春要去,
绝无半点留念,只说道:“那老者为何肯舍这许多银子送你,明明是看你有神仙
之分,故来点化,怎么还不省得?”明早要与子春饯行。岂知子春这晚题下一诗,
留别韦氏,已潜自往云台去了。诗云:“骤兴骤败人皆笑,旋死旋生我自惊。从
今撒手离尘网,长啸一声归白云!”
你道子春为何不与韦氏面别?只因三年斋戒,一片诚心,要从扬州步行到彼,
恐怕韦氏差拨伴当跟随,整备车马送他,故此悄地出了门去。两只脚上,都走起
茧子来,方才到得华州地面。上了华山,径奔老君祠下,但见两株桧树,比前越
加葱翠。堂中绝无人影,连那药灶也没些踪迹。子春叹道:“一定我杜子春不该
做神仙,师父不来点化我了!虽然如此,我发了这等一个愿心,难道不见师父就
去了不成?今日死也死在这里,断然不回去了!”便住在祠内,草衣木食,整整
过了三年。守那老者不见,只得跪在仙像前叩头祈告云:“窃惟弟子杜子春,下
土愚民,尘凡浊骨。奔逐货利之场,迷恋身色之内。蒙本师慨发慈悲,指皈大道,
奈弟子未断爱情,难成正果。遣归修省,三载如初。再叩丹台,一诚不二。洗心
涤虑,六根净清无为;养性修真,万缘去除都尽。伏愿道缘早启,仙驭速临。拔
凡骨于尘埃,开迷踪于觉路。云云。”
子春正在神前祷祝,忽然祠后走出一个人来,叫道:“郎君,你好至诚也!”
子春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来看时,却正是那老者,又惊又喜,向前叩头道:
“师父,想杀我也!弟子到此盼望三年,怎的再不能一面?”老者笑道:“我与
你朝夕不离,怎说三年不见?”子春道:“师父既在此间,弟子缘何从不看见?”
老者道:“你且看座上神像,比我如何?”子春连忙走近老君神像之前,定睛细
看,果然与老者全无分别。乃知向来所遇,即是太上老君,便伏地请罪。谢道:
“弟子肉眼怎生认得?只望我师哀怜弟子,早传大道!”老君笑道:“我因怕汝
处世日久,尘根不一,故假摄七种情缘,历历试汝。今汝心下已皆清净,又何言
哉!我想汉时淮南王刘安,专好神仙,直感得八公下界,与他修合丹药。炼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