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马上就要开动了,宁而是这么觉得的。
她听到了火车开动时的轰隆隆的声音,还有穿着统一制服的检票员已经拿着喇叭开始检票,宁而轻轻的抬起头来,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检票员已经站在她的跟前。
“票呢”。宁而把票递过去,心里想,是很好听的声音呢。
检票员看了看宁而的票,“是学生票啊,录取书呢?”。
宁而打开书包,是一个浅绿色的双肩背包,那是宋无声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的,那次刚好是她18岁的生日,宋无声把包拿出来的时候,简故还为此笑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打住吧,宁而。宁而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这样想下去。
她把录取书递给检票员“偌”。
检票员接过录取书打开,“是永宁大学啊,听说这个大学挺好的,我有个亲戚也是读这个大学,不过就是远了点,在北方”。宁而从检票员手里接过录取书重新放回包里,再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那个检票员已经去别的车厢了。宁而想,弄的可真快啊。
宁而是故意去那么远的地方的,填志愿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只是想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而就在前几个月,或者就在宁而之前的人生里面,她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的。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能够留在江城就好了,留在这什么也不用担心,无声和简故都会照顾自己,而且自己已经习惯和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了吧,还真的不想一家人分开呢。
宁而想,简故和无声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她还是在报志愿最后那天晚上敲敲到无声的书房里面改了志愿,几乎是在距离截止时间只有几秒的时候宁而才按了确认键。
好险啊。宁而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表,轻轻走出了书房。
无声说以她的成绩报江城大学的摄影系也是没问题的,那是江城大学最有优势的专业了。无声在家里面等通知的时候,宁而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最后,无声打开通知书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的永宁大学的时候,宁而差点觉得天都要塌了。
宁而看到无声什么都没说,走进书房的时候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轻的说,天马上就要塌了。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一个人坐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所以当我踏上去永宁的火车时,我又想起了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带我和简故离开安川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可是还很年轻呢,脸上没有微微的皱纹,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有怎么都刮不完的青色的胡渣。我想那个时候带着我们离开安川的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和我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吗,感觉离开了自己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土地,离开了和自己有着牵连的过去,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奋力的拉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不舍,只是感觉到自己真的好难过呢。
难过再也不能和简故抢着看电视呢。难过以后看不到简故那家伙找女朋友了,还真想看看他变得温柔的样子啊。难过以后再也不能吃到你煮的酸菜鱼。难过以后再也不能在雨天和你一起去拍照片了,简故那个家伙还总是吃醋说我们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呢。难过不能再夏天要到来的时候和你,简故一起去喝巷口那家绿豆沙,我怕到时候无论去哪里再也找不到同样的味道了。
书上不是说人一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吗。
那我又怎么能喝到同一碗味道的绿豆沙呢。
其实我是难过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再有简故和无声陪在宁而的身边了。
我不会哭,你看,宁而已经走在将要来的路上了。十九岁的宁而
我想从我十八岁成为宁而的老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的感受到命运逐渐袭来了吧。
第一次看到宁而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布裙子,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朝我跑过来。
“你就是奶奶给我找的老师吧”。她的声音是充满敌意的,好像刻意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眼睛里却有一种令人感到绝望的孤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徐宁而。
后来熟悉了以后,慢慢的开始教她写字,她吵着要写她自己的名字。
要让你变得没有敌意还真是困难啊。
她趴在桌子上写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是阳光正斜着照射进房间里面,我感觉她从阳光里面转过头的时候,我正用手挡住太过刺眼的光。
从我的房间里面永远只能看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啊。
无声老师,你知道么,你是我长大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哦,当然这得不算爸爸和奶奶。
可是房间外面的镇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你到外面去过吗,外面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呢。
那个时候的我也没有出过安川,可是就是从宁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开始想要了解安川之外的世界。
所以毕业那年,我独自一人离开安川。
我没有和宁而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告别,我在安川除了她再没有别的牵挂,我的根不在安川,从我踏上去江城的火车的时候就深刻的意识到。
我已经不知道那个时候一个人离开安川的我是什么感觉。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睡觉,眼睛觉得很疲惫,却总是觉得得为这次离开留下些什么,可事实上,除了晚上车窗外的漆黑的一切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觉得那些铁轨边上的房子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东西了吧,只是在想,那些这么晚还没有关灯的房子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那些年老的房子,那些在夜晚里依然有着灯光的房子,常年除了铁轨开过火车时的轰隆隆的声音,还有什么可以陪伴的呢。
后来我又独自坐过很多次火车,可是第一次在黑夜里那种感觉,我却再也没有体会到过。
我要让将来的徐宁而永远不会有我曾经有过的绝望和无力感。
二十三岁的宋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