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本应散发血红色,却在沾血以后,发出了裂纹声……黑色的细纹爬满了神木。阿黎,竟然使用了黑泪巫。马婆婆震惊,双目射出磷光,狰狞地看向阿黎。黑泪巫是异端,几乎有百年未正式出现了。阿黎,她是在何时修习了此术?
既然已修习了黑泪巫,就不该接受神册。黑泪巫诡异,女子,单传,一宗只一人。正派巫宗从不与黑泪巫来往的……马婆婆后悔极了,她自信识人之明才会传给阿黎神册。
“婆婆,不要怪我。”阿黎叹气,她是为了帮马婆婆,也同样是为了中兴巫教。马婆婆不愿以巫术收拾素还真的性命,这虽然是仁慈,却是妇人之仁。既然马婆婆受制于巫誓,那一切就由自己来代劳吧。
天落女复活,只是第一步。
接着,阿黎深沉地想,天落女如有了一尊肉身神,神力将会无穷无尽。她已了解,马婆婆早将目标锁定了北辰元凰……此子干系重大,有北辰皇朝气运加身,况且对天落女本身有着深情,还有比他更为合适的人选吗?
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炼的,一定要特出的,为巫而殉,又有巫种留在遗体中者才合格。阿黎嘴角扬起了冷笑,皇朝绞杀巫教时决不会想不到皇朝的继承者将被制作成肉身神吧……
但在若干年之前为什么一切计划失败了呢?
阿黎回忆——远去的模糊记忆忽然如浮光,重现在她的心灵中。
大雪深数尺,天气奇寒,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燃烧的炭盆,火焰腾吐。素还真领受着寒风,也领受着炉火的暖气。
偶然,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相里陵淡淡地微笑着,侧身移转,拿了铜钎,去拨炉中的青碳,随后,她说,“谢谢你救了我……”
阿黎不信,就在自己出去捡碳再回来的工夫,相里陵差点跌进炭盆里。
“是谁救了你?”阿黎好奇的问,她左右瞻望,满目不解,疑心相里陵在和她闹着玩。
“哦——你竟这样不相信我,那我不讲了。”她美丽的大眼睛向上微眩,似乎有一丝笑意掠过,又似乎是沉潜于某种思维中而稍带着惆怅,接着,她低声说,“宛陵,江宛陵是谁?”
阿黎摇头!
这时一阵寒风卷刮着雪花,飞入窗内。
“看来,我们得关上窗户了。”阿黎起身关闭窗户,坐回了相里陵身边,继续问道,“他是谁呢?”
相里陵抿唇摇头,是谁呢?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窗扉阻隔了寒风。
炉火,使关闭了窗户的屋子增加了暖气,蜜饯的枣子和莲实煮的热汤为他的身体增添了热量。素还真在喝完那碗甜水之后,偶然一瞥,看到了相里陵面颊上有淡红的红晕……
他的思念,忽然又再驰骋了。
他想到在暖室中焙育的鲜花,现在,是在暖室中啊!现在,面对着的人,似鲜花,应该说胜过鲜花的,鲜花没有灵魂,而面对着的人,却有智慧。
他想到,自己间关万里,历尽险阻,回到她身边,全部心意集中在她身上,在风雪日,在暖室中,相里陵面颊上淡淡的红晕,却似拨动了他心灵中一条奥秘的琴弦。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他恍惚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心房中经过。恩与仇,功与名,一瞬之间融化了。好像,有一部轻灵骀荡的音乐,从他的心灵深处奏出。
“你第一次来,我送你。”相里陵款款起身。
他没有客气,实在,此时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希望你时时来此——”她说,自然地,向对时常玩耍的伙伴那样的平和与亲切。
他向她作揖,但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嘴唇稍微蠕动,在喉间说出再见——是无声的言语。
当他竖直身体时,她好笑地示意他,他侧过脸瞧见了自己肩头上的积雪……唔,好大的雪。相里陵见他呆呆的,忍着笑伸手为他拂掉了肩头的白雪。
他沿着扫开的雪径走了,回头,看到她倚着朱栏而立,栏外,是一丛积雪的修竹,寒风吹动了她的衣袂,他想到“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是回头一望的联想,他心跳着,他想:她为什么立于寒风中?
他想,她在望我,为什么,她也喜欢今天的相会?
他无法自静。
他想,倚朱栏而立的她——满地皑皑的白雪,一丛修竹,在朱栏白雪相衬中特别显得翠绿可爱;而此中人,仪态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