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陵来关顾秀璋,雨潇潇与她并肩而行,雨潇潇自觉还有许多的话没有同江宛陵说明白。比如,寻找影神刀一事可以暂缓,毕竟她从没听到复活的罗喉是在怎样的凌虐中原武林。千叶传奇等人寻找影神刀也只是做一个预防的处置,事情还不到非走那一步的时候。雨潇潇自我打算该如何劝服江宛陵……当她们两人穿过回廊步入院中时见到了虚弱的秀璋,她的身体背靠着门框,她扭头向里,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自她身躯的弧度感受到她正忍受着痛苦。
“怎么会这样?”面对此景,雨潇潇大为诧异,秀璋的身边应该有一位厨娘。那是江宛陵曾与雨潇潇商量为秀璋请一位专人照顾。雨潇潇为病中的秀璋安排了一名厨娘,由她照顾秀璋的日常。显然此刻院子里只有秀璋一人,那名叫阿黎的厨娘不在。
“秀璋,你……一个人出门?那是为什么?”雨潇潇不得不问了,厨娘照顾不周,脱离岗位,自己有失察的嫌疑。
秀璋由江宛陵搀扶着站起了身,她脸上满布着笑意,额角鬓边却有着明显的汗渍。二人都看得出来她有一份洋溢的情致,这与她独自出门有关。她去见了一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将数天来休养所得的元气用来办了这件事情。她累,气喘,心悸,可是她又有着幸福感和满足感。雨潇潇的疑问,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道,“我没有事的……”
雨潇潇觉得这是逞强的回答,她在无奈之中看了江宛陵一眼,江宛陵扶着秀璋回到了床上。
“持盈,我好了。就是有些乏,这需要多睡啊。”秀璋自我地说着,她知道琅玕楼是好朋友的产业,自觉不遵医嘱出门一趟又非严重的事情,所以她的心境轻松,也就忽略了雨潇潇的不满。
“方才你看着可不像是痊愈了呢……”雨潇潇叹气,她是实话实说,她想应该继续找郢书来给秀璋看病,而且侍候秀璋的厨娘又去了哪里,她问道,“秀璋,阿黎呢?”
阿黎是新进的厨娘,由雨潇潇看中并领进了厨房,雨潇潇觉得她有着一名优秀厨娘的品质,沉默寡言,行动利落,手脚勤快。江宛陵曾经和雨潇潇谈到厨房是琅玕楼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毫无疑问,假如一家酒店没有可口的饭菜,那至少会失去一半的生意。雨潇潇对此深有体会,以她观察,江宛陵的事务太多,厨房和账房都是她在照料,为了减轻她的负担,雨潇潇着意罗致人才。她以为东家是不必事必躬亲的,抓一抓重点就好啦……
“她去厨房替我煎药,药好苦,我又让她去买蜜饯……”秀璋在说这话时底气不足了。她偷偷地觑了面前二人一眼,立刻敛下眼皮,沉默着不再说话。雨潇潇好笑,琅玕楼还缺了蜜饯不成,一定要到外面去采买吗?雨潇潇戳了戳江宛陵的臂肘,让她问……
雨潇潇不相信阿黎出门是为了给秀璋买蜜饯。
“抱歉,我不该支使琅玕楼的帮佣……”秀璋马上又道歉了。江宛陵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安慰道,“药很苦,我向熊耳山人问一问可不可以调药方。”
秀璋回过脸看向江宛陵,温顺地点了点头。
“持盈,总是我的要求,你不要怪阿黎。她做事细心。”秀璋语出真诚,她是做刀婢出身,对于身为帮佣的阿黎,她有亲切感,有天然的信任感,在她的观念里,她和阿黎是同类的,她们之间不存在着身份的距离。她也同样地相信江宛陵,可那有不同。
雨潇潇自秀璋回避的神态中感觉到她对自己有着隔阂……她找了借口辞出,她下楼,穿过回廊与后园,走进了正堂。正堂里有好几桌客人,伙计们忙碌着,井然有序,二楼和三楼的包间也时有人声传出。琅玕楼的生意是很好的,雨潇潇在欣慰中放开了心怀,她立在柜台后,她要等阿黎。
却等来了好几日不见的郢书……
“雨老板!”郢书的样子有些憔悴,眼底泛着青色,发丝乱了,好些头发是横杂在头上,给人以落魄感。雨潇潇吃惊,淡然自若的相命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渴……”他急迫地道出了自己的窘境。
雨潇潇给他倒了茶,他咕咚咚喝了一碗,“我想见江姑娘……”他急急地把茶碗放在柜台就要朝后院奔去。雨潇潇在愕然中拉住了他,“山人,有什么事?”
这一问把郢书给问住了,实际,他没有理由见江宛陵,他想见她,那只在于他的本心想要见这个人。他们分开好几日了,他会在路途之中想起江宛陵。
“说好在琅玕楼做保全,又无缘无故失踪了,这总说不过去呀。”郢书很快地找到了理由。
雨潇潇却是心境一松,大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是房客人……只要出银子,由得你住好了。怎么会过问你的行踪呢?做保全,这是玩笑话吧。”
郢书的话在雨潇潇是完全说不通的,由雨潇潇的说法,郢书急切要见江宛陵的气势顿挫了,他问,“疏楼龙宿,他在吗?”郢书关心疏楼龙宿的动作,他有一种后怕,他怕自己不在的时间里,疏楼龙宿乘虚而入了。他与江宛陵和疏楼龙宿都接触过,他在与他们接触的过程中,了然现今的情势与过去不同。江宛陵,她身上一定有奇怪的秘密,这导致她失却记忆,对自己的名姓才会陌生。郢书曾在一时之间想不透彻这变故,但很快,他觉得这变故不是坏事。忘记旧日,等于重获新生,他自我安慰,又自我懊悔,不该向她提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江宛陵是新生,自己也是……郢书以此说服了自己,他对未来的生活抱有信心,他也不再计划离开琅玕楼,他在忽然之间厌倦了漂泊。假如说他目前还有什么不顺遂,他于一瞬间想到了疏楼龙宿,疏楼龙宿是危险人物,他虽然知道这个人危险,可他又不具备对付这份危险的能力。
他在意外中与素还真偶遇,他帮清香白莲寻找治疗的药物,他费了许多功夫才凑齐了小七角荆。从此,清香白莲欠自己一份人情了。他想,这多难得啊。只要自己运用得当,这份人情就能发挥最佳功效……
“龙首不在……”雨潇潇随口答道。
疏楼龙宿同样地离开了琅玕楼多日,那是因为他获得了情报,日盲族的大军在追杀剑子仙迹与织语长心。他了然,千叶传奇的目标只有织语长心。可是,该死的剑子,仿佛是喝了织语长心的迷魂汤……他拼力保护这个女人。这是他自日盲族得来的报告……疏楼龙宿头疼了,他仰靠着椅背,他找不到剑子仙迹的踪影。每当日盲族的报告过来时,他立刻赶去,那总又慢了一步。
剑子仙迹是狡猾的道人,对于生死,他有着特殊的感应能力。所以,在被缉捕的过程中,他平安地转移织语长心……
疏楼龙宿觉得剑子仙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他不能不顾好友的生死,他放弃琅玕楼温馨的卧房,四处找寻好友的踪迹。江宛陵——已经是好几日不见了。他痛恨千叶传奇送来这情报,他无法拒绝这恶心人的好意。
“主人,会找到剑子先生的……”穆仙凤安慰焦躁中的疏楼龙宿。
疏楼龙宿出过一个主意,那就是以穆仙凤的名义邀请江宛陵出门游玩。穆仙凤笑着帮主人否定了这个设想。在江宛陵而言,她会放下琅玕楼出游吗?再说,她是智慧的女人,岂能不懂醉翁之意不在酒。穆仙凤知道主人是病急乱投医。
“主人,千叶传奇是故意的,主人为剑子先生奔忙,就没办法陪伴江姑娘咯……”穆仙凤替主人惋惜,她在她最新的作品中加入了有关命运的话题——为什么男女主角会在本已坎坷的情路中阴差阳错!
疏楼龙宿已不能再忍耐,他掀飞了日盲族报信的使者……他发誓他一定要找到挚友剑子仙迹。
时日来来去去,心如止水的道人与冶艳无比的女人在共患难的境地中产生了情的意思……
剑子仙迹精心地选择了栖息地,那是在群山的主脉之中,重峦叠水,碧嶂插天。复杂的地形利于他们藏匿,不利于敌人的追击。踏进门户,古木参天,别有一种蓊郁的意趣,人一进了院子,自然而然地静了下来。织语长心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独自饮酒,年轻的女人,面颊上的酒晕是美的,艳的,诱人的。
剑子仙迹在做完玄门功课后进入了她的房间,他看到她正在饮酒。织语长心有好酒量,她在饮完一壶酒以后,没有醉,只有熏熏然的兴奋。她朝着剑子仙迹扔去了酒壶,意料之中,酒壶没有砸中剑子仙迹。织语长心不再如过去那般发疯的嘶叫,她借着醇酒的效力使自己顺势瘫倒在席子上。
织语长心是剑子仙迹生活上的巨大转变。
有时,剑子仙迹会有负友的感觉,对疏楼龙宿,他有负疚感……
“剑子——”织语长心蒙昧地,勃兴地发出叫唤声,“为什么不看我?这酒可是你帮我找来的啊……”她以柔媚的声音强调着,酒的麻痹使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不如意,麻痹的本身是平安的,剑子仙迹不反对她以酒进行自我麻痹的活动。
看她醉,他有空虚感,他想——逃亡的日子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可当危机来临时,他义无反顾地带她逃了。以前是三个人的行动,他携着她,明珠求瑕断后。追兵,源源不绝,剑子仙迹疑惑,他对疏楼龙宿疑惑,他想——好友置身在复杂的感情当中了。那时,他才自明珠求瑕的闪烁其词中明悟了江宛陵并不属于疏楼龙宿。
剑子仙迹转身欲走……
“剑子!”织语长心厉声叫着,她的身边从没像这时冷清孤单过,回顾她年轻的一生,她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可以忍耐寂寞的女人。她遣走了明珠求瑕,为自保,她以自己的方式使这个男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奔走……织语长心身边只有剑子仙迹,她倚靠他保命。
在一声呼唤后,剑子仙迹的身形有了短时的停驻,但他并没有回头。对于逢场作戏,他有一套自己的譬解,他本身并无嗜欲。
织语长心讨厌他,她直觉地问,他拒绝什么!她和他有了无数次的身体接触,在逃命之中,他们频繁地接触,自己被他紧紧地拽着,他是怕自己死的!织语长心在内心哂笑剑子仙迹,多么假正经,多么装腔作势……她不屑一顾地看穿了这个道人,她自身后去抱他,从他两臂之间穿绕住他的腰,一支手臂似柔细的蛇,向上摸索着,探入了他的衣襟中。
“呀!”织语长心呼痛,她恼了,剑子仙迹扼住了她的手腕,他用力很猛,使她痛,又使她无法挣脱他的手,她本能地抽回另一只手拍打推搡他的后背,这是无用功,她没有武力。
“剑子!”织语长心自疼痛中蕴蓄了怒火,她于气怒中揭破了真相,一个如剑子仙迹这样的绝世高手是不会任人自身后“偷袭”而毫无动作的,织语长心笃定他想的……
无非是这个手段太直接了,他们道人总是有着做作,不过织语长心一点不气馁,方法常用常新。她捶打的拳松开改为抚摩,织语长心情意绵绵地抚剑子仙迹的背,她是有过阅历的女人,对于如何取悦男人,掌握男人,她有一套成熟的办法,“人,越来越不值得一顾了。”她促使自己进入失意的情绪中,她哭了,“我怕你弃我……”
这或许是实话,剑子仙迹不再紧绷,他的动作自动放柔,他转过身,这一刹那,织语长心抓住了机会,她似一阵风拂进了剑子仙迹的怀里,她继续地哭泣着诉说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