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条通路使素还真离开……”马婆婆沉声开口了，虽然费了一些功夫，好在达到了自己的预期。马婆婆感到满意。

阿黎点头，催动神册，口中喃喃有语。

“且慢！”马婆婆扬起手拦住了阿黎。

忽然地喝止，那总是有原因的。阿黎惊异地发现——素还真放弃了逃！

在危难迭出的时候，人的本能，第一是保全自己，这是无可非难的。他想，倘使我不能保全自己，又怎么能去保全江姑娘呢？我该自救啊！何必一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假使江姑娘为此而身亡，也无人有资格来指摘我素还真啊！除了极端虚伪的人，任何人都不会对我素还真加以谴责的。放弃江宛陵，保全自己，才能树立事业！

阿黎诧异极了，素还真是智者，他已经动念——回头，居然放弃逃!

施术的手段更决绝了，阿黎感觉到马婆婆有了郁怒。毒雾，风刀，枯骨的歌唱，继续着……马婆婆以为素还真在色迷心窍的境地中，不可能再自静了的，因此，只需要不断的打击与蛊惑，一定可以使素还真放弃！然而，素还真故意地暴露“心曲”迷惑着施术的巫者！

马婆婆不能接受被愚弄！

任何斗争，一进入到拼时间的地步，胜负就难说了！能坚持到最后的，必然会是胜利者。素还真——耗去了巫者太多的时间与精力。马婆婆明白，他，素还真，是必须要被打倒的人物。

时间的洪流冲击着素还真，这在素还真而言是经历过的，他不怕！

枯骨唱歌，“镜中花，水中月，好看的女人，都是空的呀！随时都会消灭的呀！只有永生才是可贵的！”

素还真的心灵承受着枯骨的歌唱……他们的歌声损耗着人的心力，使人丧失战斗的勇气。素还真不能再站立，僵卧着，连呼吸都停止了！可是有一股幽雅的香味即使不嗅吸，也钻入他的鼻孔，蕴藉的香味是他所熟悉的。

“纵然如你所愿，尤能保持多久？人生，如朝露，一下子就完了。你以为江宛陵好看，再过些时，她便老丑了。只要一瞬时，她便凋谢而且作古了。”

我明白！素还真叹息，可是我想着她，一股无可遏阻的意念力量使我不避任何艰难，如果我不为一个目的，就不可能在这儿。回头，固然要回头，除非，你们把她还给我！

“她不能是你的！”这声音，从云端，从虚空中发出，似有若无，似有若渺，可是素还真听到了，他为这个声音而忿怒！于是，他吸着香气立住了自己的身体，宁静自己，集中自己的神志。他的智慧，曾经被干扰过，他的能为，又在巫术空间中消失了不少，可是，他的根基并未变，年深月久的锻炼，时与日所积累起来的功行，是不可能被否认的，当他宁静下来时，依稀间，他恢复了力量。

为神灵附着的那段鸭脚木发出灿灿银光……忽明忽暗，这是神灵的警示。

马婆婆被素还真气呃地说不出话。

“如果她不理睬你呢？”阿黎忍不住问了。

“那不是我所要想的事……”这句话很怪异，阿黎不解，接着，素还真又回答了，“我——尽其在我。”

阿黎默不作声地看了马婆婆一眼，师徒对望之中有了默契。在院落中，那株耸立的鸭脚树因为落光了叶子，显得光秃秃。可是它那高高的姿态，从平地一直冲上，到两三丈时也不见一根杈枝，甚至一张树叶也看不见。三丈以外，才挺出臂膀来，一挺就是七八来条，蓊蓊郁郁地分头向上，树干还是劲直，在劲直里透出说不尽的气势。远远地，隔着四五丈的距离就能看到一个大簇，也辨不出是干，是枝，是枯梗，还是新条，只是密密的一丛。这棵树已经不是一棵树了，它的本身就仿佛是一座森林，在蒙密到看不见天日的境界里，生长着无边无际的宝树。

“落下的叶子还能重新长上去吗？”

“怎么不能，下一个季节，它就会重新长出树叶。”

当宫城和皇城展开杀戮与逮捕之时，相里陵在树荫蔽日的廊上睡着了。她躺在柔软的胡床上，有两名侍女在旁边，用拂尘驱蚊蝇。

当先朝太医被杀，国舅长孙佑达的未婚妻楚华容被捕时，已经退居幕后的长孙太后也接到了讯息。她大惊，迅速地召集侍从赴承天门，并且宣召做了皇帝的儿子——北辰元凰。

北辰元凰恭谨地跪下说，“楚华容等密谋为逆，事机急迫，臣儿无可奈何，只能先发，以诛逆党——”

长孙太后虽然深居高墙之内，但并不缺乏相应的智力，她判断楚华容不可能造反。她认为其中有着误会，于是，她向儿子提出了质疑，那也不徒然是为了自己的弟弟长孙佑达。

此时此地的北辰元凰已经由当初被楚华容揭露非是先帝所生之子的岌岌可危而一变为稳如磐石。

血统的问题就是政治的问题，政治问题的解决通常都是以流血事件做为结束。

北辰元凰懂得这个道理，而楚华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