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请大夫……”江宛陵平和的向他开口了。
蒙蒙的雾气在竹林之间消散,皓皓的旭日在竹林之外渐升。街市上往来的人声交织在他的耳边,这促使着他保有一份理性,此时不宜叙话,但他又不愿放弃这一个机会,他的目光紧密地追逐着她,当她从自己眼前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语气中透着跃跃欲试的紧张,“我,我会一些医术。走南闯北,有医术在身可以解决不少麻烦。是什么样的病人,让我试试,我有银针,你看……”
为了使她相信,熊耳山人急着自包袱里摸出了银针。江宛陵回转身看着他,他的神色中带着恳切的期盼……接着,他以至诚的口吻说道,“我,我是……你的好朋友请我相看命格,我不是坏人……”他笨拙了,语无伦次,使人一眼看出他的窘迫。
“江姑娘,我们方才见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雨潇潇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熊耳山人,她有好奇,但按捺着,预备在熊耳山人诊脉结束后,与江宛陵做一次谈话。正如熊耳山人自己所言,他有医术,很快地查明了秀璋昏睡的原因,又熟练地为昏睡中的人施针,之后,他写出了药方。
“我去抓药!”雨潇潇接过药方,深深地看了熊耳山人一眼。只这一眼,使得他面色发红,心情更局促了。为了回避雨潇潇的眼光,他转过身将银针收进自己的包袱。雨潇潇利用他背过身的短暂时机以眼色暗示江宛陵——这个人有怪异。
“江姑娘,你放心……我给她扎了针。一个时辰后,经脉运转通畅,她自然能醒过来。”熊耳山人对于自己的医术有一份自信,同时,他希望通过这次的治疗能够创造一个契机——留在琅玕楼,留在江宛陵身边。他要近距离的观察她,他心里有许多疑问待解答,唯一有效的办法——他认为是守候在她的身边伺机而作。
“多谢你……”她的语气在迟滞中显出生疏。她的面孔,现在再看,仍给他心灵上的震颤。阳光从布帘间跳跃而入,在她眼前闪耀,给她整个人嵌上了一层透明的轮廓,他看得呆了,没有注意到江宛陵已经回视他。
江宛陵推给他一锭银,请他接受诊疗费,而处在迷惘中的熊耳山人仍保持着呆看的模样。
“我和你认识的人生得相似?”她问了,他一怔,面色红了,点了点头……
“你在找人?”她又问。
他仍然是没有隐瞒的点头。面对相问,熊耳山人有苦涩感,“抱歉,一时恍惚认错人给你带来了困扰……”
“天下有相似的人不奇怪。”
他听得出来这是安慰的语气,他觉得她不是单纯的外貌相像,虽然是初次的接触,他有种直觉,她们的性情也是完全相似的。他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乱思,在一见她之后,他往常的计划全部抛弃了,他决定留下,不再似无根的浮萍在江湖里浪荡。
他要取得她的信任,排除她对自己的隐忧,这是长久相处的根基,所以他表现出坦诚的态度……
“走南闯北都只为了找人么?”江宛陵又问了。
熊耳山人很肯定的点头了,他抱持着一个渺渺的希望像浮萍在流水中打转,浮萍无依,流水无定,他是一个江湖里的浪荡客。今天以后,他不是了。
“我……”他的语气显得很不连贯,那是因为他在斟酌说辞,“江姑娘,方才你的朋友提议让我留在这里设摊。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你,你会通融么?”
江宛陵却问道,“那么,找人的事情不预备进行了么?”
她有此一问提醒了处在激动中的他,熊耳山人的面庞又红了,他不知该如何答复了。因为怎样答复都似乎背离自己先前与她说到的话题,他在进退两难中想和她说明真相。他垂下头长叹……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想……也许找不到了。”他不得不如此回答,否则,他留下的意图会惹人怀疑。当然,他能够明白江宛陵一定对自己有某种判定,她在心底思考,而面上无法看出她的内心。
“过去的事情,我想尝试放开。人该往前看,机缘在前方……”他正向她表明自己有了新的生活方向。
江宛陵意会到眼前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人,不过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人是不能回到过去的,但是,每一个人又都无法忘记过去。她屡次在心里强调着忘记过去,然而她的神志俱活在过去的时日中。现实的处境时时刻刻的改造她,她被动的施展浑身解数与当下的生活周旋。她叹道,“你改变的太快了。我想,是因于我的缘故……”
他飞快地避开了她相询的眼睛,他设想:这双眼睛有似两个陷阱,如果正视,自己会掉下去。
江宛陵猜测着他的故事……
“江姑娘,我不止会星命参合,我还有一定的武力,我可以做琅玕楼的保全,做你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他担心江宛陵赶走自己,更不愿意为她招惹麻烦。
不能不说这是一番好意。只是江宛陵以为在一个时期内,她的性命无虞,不需要保护。
“我有名字,真正的名字……”他的声音越说越低,那毕竟涉及到心底的隐秘。他曾经打算丢弃这个名字,现在,他向她提起自己的名姓,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姓。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他不惜道出一切。他双唇一张一合,说道,“我叫郢书……”
一个代表过去年月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他的心安静了下来,往事如温泉,在他的心中流淌。
“江姑娘的名字是真名吗?”他主动地开口问了,这实在失礼的很,可是他又不顾忌这些。走江湖的人隐藏名姓太正常了。他希望江宛陵不是她的真名。
“是啊。”江宛陵回答了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