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呢,那些对我好的人呢,他们会怪我吗?”
“傻丫头,别再想那些事了,好好生活,没有谁会怪你。”
“谢谢,谢谢你们。”我故意错开齐宇的目光。
我们三个人像往常一样站成一个三角形,太阳的自然光平行的打下来,形成三道矮胖的影子,正午灼辣的气流尖刀一般,眼皮被照的布满了红血丝,软塌塌的耷拉着,眸子因为受不了锐利的光线泛出亮晶晶的光。
我幻想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心跳还在继续,因为只有心跳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旁边人流不息,大包小包的拎着边走边看表,余光不经意间瞟到左侧离我们三个人很近的的地方,身着粉裙的小女孩扎了俩个俏皮的羊角辫,一下子跳到一个年迈的老奶奶怀里,幸福的依偎在她的怀里,红扑扑的小脸蛋让我忍不住想叫她小樱桃。
我对樱桃一直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小时候和小天一起玩,他大我两岁个头却一直瘦瘦小小还没有我高,总是被学校里的小男生欺负。我们两家是从我记事起就是邻居,他从院墙翻过来就能进到我家的小院。有一次我俩坐在竹椅上吃樱桃,他问我樱桃怎么长出来的,我想当然的就说,当然是樱花结的果子喽。后来有一年五月多,我俩又在院子里吃樱桃,兴致勃勃的讲起了樱桃和樱花,结果被外婆嘲笑,之后就再也不好意思和小天一起吃樱桃了。
樱桃对我来说就意味这纯真和善良还有热情,这个粉裙的小姑娘完全符合我对这三个词的理解。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挠奶奶的脖子,然后自己咯咯的缩着脖子傻笑,大太阳底下也不怕晒就这样一直蹦蹦跳跳。
时间倒带,倒回五年以前,我手里攥了一把红红紫紫的小野花兴高采烈的蹦达在山路的石阶上,小镇的后头有一座很大的山,不应该说是一群山,只不过远处的山层层叠叠像水墨画一样的颜色让我感觉不太真实,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只偷偷的和小天爬过这最近的一座,还曾经因此被外婆责骂过。
现在是旅游旺季,山上游客多,外婆和小天妈妈一起忙着卖些乱七八糟的土特产和小零碎,根本顾不上我。我钻了空就一个人跑到了山上,吹吹风,摘点稀奇古怪的植物。
“你怎么就不知道听话,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一个人跑道山上去,你一个人去多危险!”
真是没想到,偷跑出去会被外婆发现,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晚才回家不被外婆发现也太奇怪了。
我低着头偷瞄外婆脸上的表情,谁知道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子一脸笑容的环抱住双臂看着我被外婆骂,我的脸顿时烫的像火烧云一样。我认出内个男孩子就是今天到这里旅游的,住在隔壁小天家办的小旅馆里。他确实是个奇怪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来游玩都是一家人一起,只有他是一个人。
我本来挺喜欢这个小男孩,可是被他这样嘲笑,我真的想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尖大喊,你为什么要笑我,很好笑吗?可惜现在,我只能怯生生的被外婆教训,好不容易外婆的语气里露出了熟悉的关爱和慈祥,我立马高兴的跳起来,揽住外婆的脖子,傻兮兮的用自己的脸噌外婆的脸。旁边的男孩子反倒笑的更灿烂了,奇怪,他到底是想不想我被外婆骂呢?我心里狐疑。
外婆被我黏的没办法,就把我抱起来扔到床上睡觉,睡觉的时候我还是一直抱着外婆不撒手,外婆只好打着瞌睡给我讲那些我早已烂熟于心的童话故事,我听的兴致勃勃,外婆却睡着了,我只好关了床头的小台灯,在梦里与仙蒂瑞拉,白雪公主相见……
那个时候,还真是满脑子都是童话故事啊。十岁的年纪,本应是这样度过。
我满脑子都是关于五年以前的欢声笑语,看着一旁亲热的子孙俩,心里终于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好像时光真的像旧电影一样咳咳卡卡的倒带,往事如烟,又飘回到眼前,那样的记忆没有沉重的负担,它仿佛能带着我飞起来,飞到遥远的天国。
如果不是因为而后急匆匆赶来的一对中年男女,我可能还不会从这种错觉中醒过来。
女人皱着又细又长的柳叶弯眉,手里提着扑满灰尘的大布袋子,恶狠狠的凶到:“跟你说了找到奶奶叫她来提行李,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听话!”
女孩子嘤嘤的哭起来,眼泪鼻涕搅在一起一股脑抹在好看的粉裙上,女人看见又是一顿责骂,本来要扬手打孩子,却被男人揽住,男人低沉着嗓子说别在这丢人了。女人又急又气,把手里的大布袋扔给旁边背已经弯了的老人,老奶奶默默接过去,步履蹒跚的跟着那对男女走。
我被这画面前后的落差吓了一跳,怔了好一会儿,才自嘲般的说:“其实父母也没什么好的,我真后悔小时候内样吵着嚷着要爸爸妈妈,也许我不要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阮儿,我……”晓颖欲言又止。
我浅笑的看他们两个,很久没有这样和他们对视过,原来晓颖已经瘦了一些,下巴开始变得尖尖的,齐宇也长得更高了,十五岁的年龄一米七几的个头再加上干净的脸庞足以让女生为他心动,离近些能够看到男生嘴边青色毛茸茸的胡茬,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久到仿佛我们才刚刚认识。
我可以骗自己,但是冰冷的提示音不能骗人,时间所剩无几。
晓颖看着我开始紧张起来,齐宇默默地不说话,这一刻怎么才能说出离别的话呢?
“亲爱的,再见。”我露出牙齿,嘴角上扬出明显却略带僵硬的弧度。
“再见。”
“再见。”晓颖说“再见,再见,……再……”
我心里真难受,跟有人用指甲挠一样,我知道我得走了,可就是迟迟迈不开步子。齐宇比起晓颖可就稳重多了,他像么他家内只小白猫一样摸我的头,轻声说:“再见。”
再见。
我拖着行李跑开,听到了身后齐宇的喊声。
“傻丫头,好好生活,别再自责,你不欠谁的。”
“别再放弃,堕落,别在走上这条老路。”
“需要我们了,就打电话,以后谁敢让你难过,我要了他的命。”
……
来到新的城市,很快夏天就过去了。
这个夏天,是最悲伤的夏天,也是最沉默的夏天。
走过了冗长的夏天,如同走过了所有的花开,再回首,往事似尘埃,在想念,最悠远的宁静如镜花水月。
我知道是自己不够强大,没了依靠,连自己切身的回忆都掂不起来,没了让我安心的人,连自己都丢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海。
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
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
……
这首歌是我在无言里唱的最多的一首歌,我知道这首歌的旋律并不适合这样的地方,但是歌声永远都不会是只为取悦他人的。
《明天,你好》这首歌的歌词我早就倒背如流,因为不算长的歌词,字里行间都满是青春和成长的诉说。
我猜想每个孩子在这个年龄都会有一场颠沛流离,时间不散场,年华不落幕,我们也总归天各一方。
从并肩同行到散落天涯。
曾经那样的亲密,现在仅仅数月,已经可以接受的如此坦然,在离别的时候我断没有想到。说起来,也就是这样了,再难的东西,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
我们,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没有了熟悉的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