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哥,我对新司机还是很心虚的。”弗洛拉一手摁着行李箱。一手扶着哥哥的胳膊肘,把脚蹬进新买的龙皮靴。
“见外,我你还不清楚么,如假包换,老司机的内核。”一旁早已整装待发的雷克为自己的幻影移形技术打着包票,把怀表塞进衬衫的领子里,抄起靠在门上的扫帚。他拎着一只大箱子,胳膊底下还夹着个鸟笼,里头那只有着一张苹果脸的浅褐色猫头鹰目光严厉(如果能这样形容猫头鹰的话)。
从这个已经变得英俊的家伙身上,仍可以清晰地看见当初那个小男孩。只是十年的时光不费什么力气就拉长了他的个头,还捎带手褪去了他的婴儿肥。褐色的头发和灰绿色的眼睛,略显单薄的修长身材,总是挂在脸上的温和微笑,还有那两个略可爱的小酒窝无疑为他抓住了许多女同学的眼球。遗憾的是,雷克无福享受。
弗洛拉今年入学,期待已久的入学信让她兴奋了好一阵子。从前睡在摇篮里的小婴儿也和她的哥哥一样,长大了不少。柔顺的金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尖尖的发梢在腰后晃荡跳跃。明亮的黄眼睛圆圆的,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某种猫科动物。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得到轻盈敏捷的印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像雷克一样换上了校袍,还模仿他把魔杖插在了袍子内侧的口袋里。
“抓紧我胳膊,尽管放轻松。”雷克去年刚取得幻影移形的资格,而且看起来他本人对此好像有些膨胀。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过要是随从显行的双方都是头一遭,什么样的家长会对此感到放心呢?嗯,大概就是奥辛夫妇这样的吧……并不是这对监护人不靠谱,只能说雷克是过于靠谱了。想想要是换成唐克斯,就算弗洛拉很喜欢她,也一定会严词拒绝。
雷克在一年级开学的火车上认识了赫夫帕夫新生唐克斯,相见恨晚。
同样在十一岁就将成为傲罗视作人生目标的两人一拍即合。直到人家第二次来家里作客,弗洛拉才发现这个叫唐克斯的大姐姐居然是个天生的易容马格斯。天生的!易容马格斯!惊为天人的佛洛拉羡慕得当场扔下暑假作业,就差成为唐克斯的腿部挂件了。
离家前的最后几秒钟弗洛拉用来笑眯眯地环视了周围,从门厅衣帽架下墙上她儿时鬼画符般的涂鸦,到明亮的客厅。墙上挂着一个略有违和的老爷钟,上头有四根指针,爸爸妈妈的指针指在工作的刻度上,她和哥哥的指着要迟到了。可以理解,已经九点五十了。
小姑娘在布里斯托尔长大。十年前奥辛夫妇为了躲避黑巫师,不得不常常搬家。搬进位于布里斯托尔的一处出租中的麻瓜住宅后不久,伏地魔消失了,他们也就继续在这儿住了下去,把这房子买了下来,和房东先生成了邻居。
弗洛拉第一次要和家分别这么久。今天有多少学龄巫师和女巫离开这里呢?呃,虽然从巫师惨淡的人口上来看没准就他俩。但不影响抒情。到了苏格兰他们会想念埃文河,想念这里的天空和草坪吗?那些在布里斯托尔大学学习的麻瓜们多半也在想他们自己的家,毕业后的就得反过来想念这里啦。嗯,果然,她满意地点点头,发现自己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多愁善感的嘛。
再见了,可爱的布里斯托尔,你还真漂亮……我们圣诞节见。
她紧紧抓住哥哥的胳膊,对客厅地板上洒进来的金色阳光挥挥手,感觉自己长大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霍格沃茨,我要来祸害你啦!
把所有的顾虑替换成临行的兴奋,随着“啪”的一声爆响,门厅里的俩人凭空消失了。
在布里斯托尔东边很远的伦敦,雷克和挂在他身上头晕目眩的弗洛拉突然出现在国王十字站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差点踩到一个圆脸男孩。
“去找罗恩,和他坐一起啊。”雷克一上车就被珀西拽走了,回头不放心地嘱咐。
“……”弗洛拉因为要克制干呕的欲望而错失了吐槽的机会,索性扭过头不看他们。唐克斯诚不我欺,随从显形果然好比死去活来啊。她压抑着想伸手把感觉上已经被挤出眼眶的眼球推回去的冲动,勉强把行李箱拖上火车,探出车门对隔得有点儿远但因为一头鲜艳的红发而相当显眼的韦斯莱夫妇招手。
鸣笛声起。伴着腾起的白色雾气,火车开始缓缓地移动。
弗洛拉的妈妈安妮塔是韦斯莱夫人的堂妹,奥辛夫妇这对典型的拉文克劳在神秘事务司上班,工作忙的时候总让兄妹两个去陋居蹭饭吃。不难猜到可怜的弗洛拉至今对他们的工作内容仍是一无所知,只收获了一手保密和装傻的本事,避免了几次闯祸后的惩罚。当然啦,不得不说连这方面雷克也远比她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弗洛拉感觉从雷克嘴里套出点什么和从爸妈那儿套话一样难。阅历的碾压完全就是欺负人啊,弗洛拉无数次锤着枕头在心里呐喊。
和爸妈的工作内容一样,雷克卡机的原因对她而言同样是个谜。对,卡机。听起来是不是像个笑话,奇怪的是这是事实。
很久以前——在雷克去霍格沃茨之前,她隐约记得有那么一两次看见雷克突然僵住动弹不得,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雕像,而爸爸或是妈妈用魔杖朝他一指(显然是用了什么无声咒),他就会恢复行动能力。如此模糊的画面大概率只是幻想,又或许只是做过的梦。毕竟雷克十一岁的时候,弗洛拉才五岁,太小。弗洛拉也很奇怪自己对此耿耿于怀,她不是没有劝说过自己放弃不切实际的脑洞并早日对现实的铁拳低头,只是不知何故脑海里总有个固执的声音试图辩解说这些记忆正是因为太过深刻才保留了下来。
直到去年暑假,巨大的反转给了虚假的现实一记上勾拳,终结了弗洛拉的纠结。那天他们在陋居玩了一整天的三人对三人魁地奇,回家后雷克在厕所门口站了许久,叫他也不理。人,哪怕是会魔法的人,也无法在得不到解释的情况下与生理需求斗争到底。出于急需使用卫生间的正当理由,弗洛拉走近一看,却发现他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哼,以前的卡机多半也是真的。爸妈帮他恢复正常后,三人看着坐等解释的弗洛拉发出的愚人节快乐式大笑更是让弗洛拉倍感诡异。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参透其中笑点何在。也许珀西知道?倒不是说她会向别人提起……毕竟雷克本人对卡机的问题从来闭口不谈,仿佛没有这回事儿,就像爸妈有时被她问及工作一样一本正经地胡扯一通。阅历的碾压的确是欺负人。弗洛拉只好装作一点儿都不好奇的样子,然后偷偷地想破脑袋。
另一方面,对于“优秀的哥哥”这样的话题,常年使用仰视视角的弗洛拉和罗恩格外有共鸣。他们发现自己有种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叹气方式,当他们这样叹气时,对视中都充满了大写加粗的“平常心”,犹如实质。
彬彬有礼、温和大度的雷克是永远的年级第一,斯莱特林的级长,球队队长,超棒的找球手,他和葛莱芬多学院同样作为追球手的表哥查理的同场竞争凭其精彩程度,总是成为全校关注的话题。查理去年毕业了,假期里HB的徽章也寄到了雷克的手里。很难相信这么多头衔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弗洛拉感觉雷克优秀得有点儿过分,小时候她甚至会嫉妒,毕竟轻易看出自己毫无追上哥哥的可能对小孩子来说也不好受啊。仅仅把她和雷克的小时候放在一起,无需解说,人人都能无师自通,领会到熊孩子和别人家孩子的差距。简而言之,从弗洛拉记事起,雷克就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好哥哥形象。
偶尔,只是偶尔,弗洛拉会对哥哥的优秀感到茫然。大家都说他从小就这样,他从不像我们一样冒傻气……比尔和查理也坦言,他们的表弟雷克从来就比他俩更加懂事。我说,即便是对别人家孩子而言,哪有人从出生起就是个成熟而知识渊博的人啊?天性内敛懂事可以理解,但是学习和成长的过程居然也可以不是必须品的么?虽然我是身在此山中啦,不过所谓的童趣……好像和老哥确实没啥关联。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时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往后酸楚归酸楚,嫉妒确实谈不上了。雷克的优秀是有资格的,弗洛拉想,童年换优秀,童叟无欺。我不应该嫉妒他,别人也不应该。
尽管雷克称得上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级长,但他又不像大多数斯莱特林,宣扬麻瓜是垃圾的论调,总让人感觉不舒服,事实上,雷克在别的学院要受欢迎得多。哥哥的双亲在战争中英勇抗争,不幸去世,奥辛夫妇在弗洛拉出生后不久收养了他。弗洛拉倒不觉得自家的教育能影响到主见爆表的雷克,所以这一切大概还是得归功于战争的经历吧。弗洛拉很佩服他能在斯莱特林学院里多数腐朽而自称高贵纯血家庭的学生们中坚定地发出不同的声音。这使他和同院同学的关系不可避免有点僵,不过长久的坚持下还没有发生肢体冲突——嗯……至少没有发生过让学校派猫头鹰到家里告状的冲突,弗洛拉的确是心服口服的。不愧是你。
同时,作为伏地魔坚定的反对者,雷克毫无疑问还是个激进派。从弗洛拉可以亲身体会的方面就可见一斑。雷克坚持让弗洛拉对伏地魔直呼其名,否则就大声叫她胆小鬼的行为早已让她在心中为雷克打上激进的标签。至于他乐于将美好的闲暇时光用来给弗洛拉细数食死徒八卦大杂烩的精神,更是让这标签镀了金,光芒耀眼。像什么那个马尔福特别狡猾呀,莱斯特兰奇无比死心眼儿呀,小巴蒂克劳奇面善心黑,等等等等,雷克必定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痛恨,简直让弗洛拉怀疑他是不是在战争时期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从而疯狂收集食死徒的信息,而那个卡机也就是个心理问题。她知道战争结束的时候雷克也就七岁来着,弗洛拉又不傻,但那是雷克啊。
哥哥的背影总体来说是十分伟岸的,弗洛拉景仰之余,也还是得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前景。
霍格沃茨的神秘面纱,我要亲自把你撕个粉碎,等着吧!这么叫嚣着的弗洛拉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极高的评价,但其敏捷轻盈和超强的方向感也能称得上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方向感,怎么说呢,恐怕雷克也难以企及。她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把布里斯托尔的所有道路都印在脑子里了,就像家喻户晓的福尔摩斯先生对伦敦的路线那样了解。这不算吹嘘。地图对弗洛拉的吸引力堪比猫薄荷面对一只不知人间险恶的懵懂猫咪。而对于骑行的热爱无疑为亲身探索道路扫去了部分障碍。尽管冷门了一些,好歹算个特长吧。弗洛拉坚信,既然金子总会发光,那么身怀绝技也必有用武之地。至少双胞胎就隐约看到了一个,很是希望弗洛拉加入他们对城堡的探索行动,说不定能超过那伟大的前辈们——劫盗者大脚板,尖头叉子,月亮脸和虫尾巴。
两年前双胞胎悄悄把他们从管理员那儿偷的神秘的活点地图与弗洛拉分享,激动之余反复重申此乃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它为巨人的肩膀站定,很有希望把霍格沃茨的神秘面纱再撩得更开一点。目前这地图他们只告诉了弗洛拉一个,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同样是九月一日,麻瓜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我们还在去魔法学校的路上!弗洛拉这么想着,心中充满了自豪。
红色火车一个转弯驶出了站台,家长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八百多个年轻的巫师和女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进入了另一种生活。霍格沃茨的古老城堡将成为所有学生们的另一个家。就像布里斯托尔对于所有在那里求学的各地的麻瓜们一样,会产生无数的记忆与情感,作为一个家一样的地方成为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几秒钟后,眼冒金星的弗洛拉终于找到了罗恩所在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