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如同垂暮的老人，发出了最后的喑哑声，它数千年来保护了城中所有人，如今终于崩塌了。

野兽潮如同翻涌的黑浪，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城墙的缺口处涌入，践踏毁灭着他们所路过的一切事物。

但任凭远处如何沸反盈天，核心的宫殿中却依旧十分平静。

“你……当真不在乎？”洛邪十分惊讶：“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种事？哪怕谁都不能理解你？”

秦玖却笑得无所谓，他慵懒地道：“我为什么要在乎？”

“原本我就只是一个人而已，别人理解我，亦或是不理解我，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魔族从出生起，不够强壮的母亲就会因为生产而死亡，亲情观念单薄的魔族更谈不上什么兄弟姐妹。

君不见，当年魔族大陆混战，多少兄弟姐妹刀戈相向？

而后来的秦玖更是在杀戮中渡过了数年，直到被神明封印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若非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好奇，再加之阴差阳错收下了叶轩歌这个奴仆，恐怕秦玖现在依旧是一个人。

洛邪在意的事情，秦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

“我们魔族，向来只需要杀戮。”

秦玖从宽大的长椅上站起来，右手缓缓抬起，黑气在手上缠绕，翻涌，他看着洛邪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杀了他大概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洛邪感染魔气已久，根本只能算半人半魔的东西——并不算违背了契约。

“魔族？”洛邪瞳孔一缩，想起了脑海中尘封已久的东西。

深紫色从秦玖的发根处蔓延而上，黑色的瞳孔逐渐转化成了鲜红色，他每走一步，气势都增加一分，长长的头发无风自动，在空中肆意挥舞。

哪怕是外面逐渐接近的野兽潮，此刻都成了陪衬。

眼前这人是真正的魔族！但是这怎么可能？那难道不是传说吗！

“很惊讶？”秦玖嗤笑，“你以为你身上的那个力量又是什么？”

“你一个神的信徒，到最后反而变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玖看见洛邪的脸变得刷白，眼神闪烁不定，很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心里不禁涌起恶意的快感，给洛邪加了一把火：“你们人类的历史书上应该也说过的吧，感染了魔气的人类，将会变得疯狂，最后会变得和魔族一样嗜血，而且不再有丝毫理智。”

“你胡说！”洛邪终于控制不住地喊出声来，他身体都在微微发抖，“我从未有过嗜血的念头！”

“哦？”

秦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道：“那你给野兽散布魔气的事情又怎么看？明知道会死那么多人类，却视而不见……”

“我那是为了他们好。”洛邪喘着粗气，“不这样他们根本不会懂！”

秦玖提高音量，神态很是不屑，“算了吧！你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所谓的理由，不过是骗人骗己。”

想要达到洛邪的目的，大可以将极微弱的魔气附着在一个战士的身上，长年累月下来，终究也是可以的。

然而那样的方法实在太慢，也太麻烦，洛邪根本不想考虑这个办法。

所以他选择了野兽潮，大规模地感染人类，从中挑选出自己所需要的。

他的想法已经接近魔族，却还不愿承认。

“你胡说……你胡说！”

如同每一个被毫不留情地揭穿心中最龌龊部分的人，洛邪陷入了混乱的情绪中。

他不愿意承认秦玖说的话，因为一旦承认了，那么他这一年来所做的事都将变成人类史上最为污秽的一笔。

而他本人，也将成为他自己最憎恶的人。

洛邪低低地喘息了一阵，他消瘦的身体不允许他如此激动，他看起来有些摇晃。

“我错了……”

“我明白了……”

然而洛邪的话却让秦玖感到一阵怪异，对方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面颊，但他的魔气十分不稳定，闻起来让秦玖感觉十分恶心。

“你可是魔族啊……我怎么能相信一个魔族的话？”洛邪呵呵地笑起来，音调近似恍惚，“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那种怪物？”

不想面对的事，人们都会选择性地视而不见，甚至于自欺欺人。

秦玖打了个呵欠，他已经有些无聊起来了。

早知道洛邪是这么个不顶用的，稍微一刺激就混乱，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不知道叶轩歌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