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一天,我不应该和风间先生一起来到鸟羽伏见的战场。
——我的人生,也应该是安安静静,如溪流般淌过。
新年伊始的树林,稀稀疏疏的深色叶子被寒风吹得摇摇欲坠,逐渐变得昏沉的阳光慵懒的斜散,土地上黑色的阴影支离破碎。
“平助……?”
犹疑的声音,从喉咙中轻轻地发出。脚踩着堆叠尸体之间的染血土地,手中的刀柄随着白皙的手腕一起颤抖。
那双熟悉的眼眸如今已血色翻腾,那张常常笑着的面孔血迹斑斑,散乱白发如雪。
——“喂喂,别把我当小孩子诶!由琦,我的岁数可比你大!”
……
——“新八唧!!你再说一遍!!”
……
——“‘一马当先’先生在此!!”
活泼自信的笑容在记忆中骤然破碎崩坏,爽朗的声音蓦地湮没在深邃的井水里。
暖橙色的眸子里渐渐浮起了雾一般的疑惑,她微微地侧过脸庞。
“由……由琦……”
藤堂平助怔怔地望向二三十步外的男装女子,不安地开口,像是试探一样喊着。
树林中忽缓忽急的风掺杂了浓重的血腥气。
油小路事变咏园由琦并不知道,更不会清楚藤堂平助差点惨死当场,如果没有变若水,此时他们已是阴阳两隔。
但是,无论再如何解释,记忆里的阳光小伙子一去不回,他已经是令咏园由琦惶恐而厌恶的罗刹。
与新选组第一次相遇的微雪之夜刀光血溅,遭遇南云的暴行之时玻璃瓶中的液体闪烁摇曳,山南先生几乎疯狂的以身试药后紧紧勒住了自己的脖颈——那些罪恶惊怖之红,如今却呈现在平助的眼中。
绯红的夕霞缓缓涨了起来,鲜红的血珠顺着槐女细长锋利的刀刃淌下,滑过去,一道道干涸与湿润更迭的血痕。
——啊,多久没下雨了……
疲惫地仰起头,散乱的额发被汗水沾湿贴紧额头,稍许干裂的双唇微微开启。
——下雨吧……
像是发疯,像是发泄,紧握住长刀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胡乱划过,逐渐凝固的血液再也没有疯狂喷溅的效果。
夕色并未到深沉的地步,浅红与苍白对峙,一点点深邃浸染。
咏园由琦在林中彳亍前行的背影,凄楚得甚至沧桑悲凉。
在新选组的回忆疯狂苏醒过来,那些幸福愉快的欢笑转瞬间已是错误的梦幻,俯仰浮沉,那几年的光阴所堆筑的珍贵纪念,破碎得莫过于纷纷落叶。
——快点下雨吧……这样……就干净了……
夜色沉沉。
停火之后的夜晚,缓缓涌动的风之潮冲淡了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地平线彼端残存的玫瑰紫色消失在眨眼的那一刻。
咏园由琦只是静静地倚靠着深褐色的树干,暖橙色的眸子没有一丝神光。
——很早的时候秋崎就讲过,哭,是没有用的。
——那些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回来。
——可是……
——若是连哭泣也放弃了,或许才真的是孑然一身。
“千鹤,还有新选组的大家,现在都乘船撤退了吧……”
“山崎君……井上先生……也都死了啊……”
低沉悲怆的笑声突然从喉咙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惨白消瘦的双手颤抖着埋进被风吹得散乱的黑色长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