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的那一刻,房间里的气氛像满弓紧绷到了极点,空气也像是静止了。杨慕次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等待自己生命的结束,这或许是种解脱,起码不用再受制于人。
两秒,杨慕次睁开眼睛,自己并没有中弹的感觉,看来这场赌注赌赢了,戴笠只是在试探他。
戴笠扣下板机的那一瞬间,手腕斜转,将子弹射向杨慕次身后的墙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戴笠紧绷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欣赏地看着杨慕次。
“回局座的话,属下惭愧,有负党国和老师的栽培。”阿次看了一眼杜旅宁,又看向戴笠。语气里夹杂着讨好的意思,现在戴笠就是鬼门关前的黑白无常,掌握着他和荣初的生杀大权。
戴笠笑着看向杜旅宁“看来你们师徒俩关系不错嘛!难怪两个月来你绝口不提杨慕次擅离职守的事,还旁敲侧击,想让他们兄弟相见。”戴笠显然注意到说着眼神严肃起来。
杨慕次有些动容地看向杜旅宁,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老师了,老师一定在戴笠面前为自己说了不少好话。
“戴老板,杨慕次虽违抗军令但罪不至死,况且党国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戴老板手下留情,稍加惩戒便可。”戴笠没有杀杨慕次,这让杜旅宁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担忧和紧张仍清晰可见。他知道戴笠一向治军严谨赏罚分明,一定还会追究阿次擅自替阿初赴死这件事情,他得为阿次求情!
“杨慕次,你怎么想?”
“报告局座,杨慕次违抗军令在先,愿接受党国一切处分。”阿次平时前方,目光坚定。他今天的目标就是要让戴笠看到自己的忠心和能力,这样才有可能得到重用;而只有得到重用,戴笠才有可能为了他而保全大哥。
“很好!不必急着表忠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下去,移交军法处。”戴笠虽有一丝犹豫,但必须得做做样子处置杨慕次;一是为了服众,避免下属的闲话,二是为了压压杨慕次的傲气。杨慕次嘴上说的好听,但戴笠明显感到他心有不甘。
杨慕次被卫兵押了下去,踏出门的那霎那向杜旅宁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老师不要为他担心。
走出戴笠办公室,杨慕次舒了一口长气,脊背一阵冷汗。刚才他不是不怕戴笠真的枪毙他,他只是赌自己对军统还有用,戴笠如要杀他,何必要等到现在!看戴笠的反应,自己刚才的的表现应该算是过关了!
戴笠的办公室里还站着杜旅宁,等着传达戴笠给杨慕次的任务。
“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军法处,做做样子而已。”戴笠看到杜旅宁好像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安慰道。毕竟杜旅宁跟了自己很多年。
“属下替杨慕次谢戴老板不杀之恩。不知戴老板给杨慕次的任务是?”
戴笠递给杜旅宁一纸军令,说道:“你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另外做做安抚工作,我看得出这个杨慕次骨子里桀骜不驯,所以一定得把他稳住了!”
“是!”杜旅宁接过军令,走出办公室。
上海小石头胡同阁楼
漆黑的小屋里(后文统称小阁楼),一抹月色从小窗户照进,屋内的人早已泣不成声,她终于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煤油灯,那个人不再需要了,也不会回来了!不舍,绝望,悔恨全都堵在她的心口,纵使她有异于常人的冷静和坚强,她也需要发泄,因为这次她失去的,是她曾经一路守护的她最挚爱的阿次。桌子上那封皱巴巴的电报再一次被泪水浸湿,那是重庆发来的阿次的死讯:杜旅宁没有救下阿次。如果说小石桥上的俞晓江还报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的她就像是跌进了绝望的深渊,她宁愿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也许不奢望,心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宛如刀绞!
门外传来短促的敲门声,俞晓江知道一定是荣初,她急忙抹去眼泪,把军统电文放入抽屉,她不想再刺激荣初。开门后迎来的是荣初温暖的笑容,俞晓江一阵心酸:这笑容背后有多少隐藏了多少悲伤!
“你来了”
“嗯,俞—小—姐?”荣初试探地叫了声。
俞晓江嘴角稍弯,笑了一下说:“快进来吧,”说着示意让荣初坐下。“以后你就叫我晓江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替阿次潜伏,我就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俞晓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提及‘阿次’时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说说阿次的潜伏任务吧。”荣初也迅速进入角色,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好像没事人一样,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好。从徐玉珍在日本茶室被杀,军统和日本人必能猜到去赴约的人是阿次而不是你,所以现在他们都知道留在上海的是荣初。军统局原拟定阿次以你的身份和日本人达成合作,打入敌人心脏,一方面为军统抗战获取情报,另一方面试图掌握上海经济命脉,为抗日前线提供物资。”
“呵!国民党可真会打算!我要是不愿意呢?”阿初冷笑一声,眼神犀利。
“荣先生!”俞晓江提高了分贝,有点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她现在没有心情给荣初做思想工作。
“冷静冷静!女孩子别皱眉,小心长皱纹。”荣初一脸坏笑,戏谑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应该温柔地喊我‘阿初’才对吧!”荣初想开个玩笑让愈晓江开心一点,他就是这样,即使自己内心充斥着无穷悲伤,也要带给身边人些许快乐和温暖,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俞晓江愣了一下,而后浅笑嫣然,温柔而又语重心长地喊了声“阿初!”这抹微笑是感激的笑,感激荣初想要哄她高兴;这也是心酸的笑,她好想告诉荣初,其实不需要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这更是应付的笑,因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使自己再高兴起来。
“这才像我的夫人嘛!”
“那么请问相公,我们能说正事了吗?”
“当然”荣初站了起来,在屋内徘徊了几步,“关于和日本人合作,我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主动巴结他们!以我现在的社会背景和经济实力,日本人迟早会送上门来,求着和我们合作,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资格和他们谈条件。至于经济方面,现在的上海无法无序,□□横行,想要控制上海经济命脉,只能找□□老大杜月笙合作。”荣初恢复了以往的霸气,玩笑归玩笑,阿次的任务他岂会不认真对待。
俞晓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补充道:“青帮已经有消息传出,杜月笙不耻与日本人合作,已有意赴香港发展,同时也在寻找可靠之人打理青帮潜伏在上海的事宜。你必须想方设法说服杜月笙,让他把青帮名下的生意交给你打理。”
阿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我来想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搬去愚园路的杨公馆。”
“这样也好,愚园路位处法租界内,日本人不敢干涉租界内的活动,所以搬去杨公馆会相对安全些。”俞晓江猜到了荣初的意思,像他们这种敏感的身份,最好住在日本人不敢乱来的租界。
“嗯,正是这个目的,晓江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让阿四来接你!”荣初说完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
“阿初,”俞晓江叫住了荣初,“注意安全!”
荣初笑着点了点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