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离了大街，走进小巷，阒然无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小巷子也出了，恐怕到了郊外。天色渐暗，河面金光闪闪，秋蝉嘶竭，枯荷残柳，一片颓败之势，只偶尔一两个扛锄的农夫经过。

无人问他为何落魄。

他素来就是一个人，留存人间的痕迹淡如斯。这个地方，有甚么可留恋的呢？无论家或远方，有甚么好依存的呢？可撇去这些，他该往何处去呢？

这样的自己，这样被悲哀束缚的自己，即便大哥接受了自己，也得不到救赎罢。他不恨大哥，也不对大哥抱有期待了。那样厚重浓烈的相思，他不愿再担负，也担负不起。他早该承认命运的强大的。

就让他孑然一身，隐没在世间罢，从此不问朝夕，不生悲喜。

“哈哈，三哥好手气啊，赢了这么多！”

“嘿嘿，哥请你们几个小杂碎吃酒去！”

拐角钻出几个小痞子来，嘴里不干不净地互相笑闹着。为龄毫无所觉，浑浑噩噩继续向前走着。

“哟！这不是曹四公子嘛！”

那人竟是曹东三。他笑嘻嘻上前，挡住为龄的路，道：“十八弟呀，见着哥哥怎的不打招呼？婶婶呢？九弟呢？嗨哟，莫不是十八弟自个儿偷溜出来吧？”

为龄心里头有些害怕，蹙起眉头，一语不发，欲绕过他。

曹东三看他皱起的秀眉，心痒痒极了，一把拽住为龄纤细的手腕子，笑得越发欢实，道：“好弟弟，这可怜见得模样，是受委屈了罢？来，跟哥哥说说呗！”

一个瘦猴样的道：“三哥，这谁呀！长得这样俏，是妹妹罢！”

大家都哄笑起来。为龄气的发抖，挣扎着甩掉曹东三的手，就往回跑。但没跑两步，就被曹东三大力钳制住，那混不吝道：“兴许还真是！来来来，咱哥儿几个把他弄到那边破茅屋里检查检查呗！”

为龄大叫起来，手脚并用想逃脱，可怎敌得过这几个人！不消几下，就被按着来到路旁的破茅屋。他被两人掼在地上，一人看好戏似的站着，曹东三蹲在他面前，用手摩挲着为龄脖颈的肌肤，几乎舍不得松开，着了魔似的。这般俏生生的小子，叫他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他道：“十八弟，咱几个一起舒坦舒坦啊！嘿，你们几个还不晓得男人啥滋味吧？今儿开开荤！”

其中一个答道：“不晓得！不过你这弟弟比娘们还好看，我肯定行！”其余二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附和。

为龄听到，颤栗得愈发厉害，用尽全身气力不断叫道：“救命！放开我！放开！别碰我！”那凄厉尖细的嗓音，简直不像自己发出的。无论他如何扭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挠不着人的小奶猫。他赤红的脸颊，滴落的汗珠，单单平添几分趣味而已。

为龄想不到自己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多希望此刻大哥会出现，来救他。

泪水汩汩涌出，模糊了视线，他渐渐停止了挣扎。

日后，大约真的，不问朝夕，不生悲喜了。

他一时心灰意冷，气血逆流，竟晕厥过去了。

别动他。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说。

他仿佛看见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