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景历25年蓝纱

我又回想起昨日的情形了，平日里我为一位姐姐画完了美人面，待那位姐姐自己看过，便可回自己的屋里休息，只是昨日不同往日，五爷亲自作陪便是了，芸姐姐进去后，我也听了五爷吩咐候在后堂里，快到二更的天了，五爷又唤了两位姐姐来，好容易撑着眼皮给蒋姐姐画了梅花美人面，又给浅姐姐画了她平日最喜的素彩美人面，半个时辰便又过去了。五爷却仍不放人回去睡觉。我便猜测今日的那位客人定是极贵重的。只是，不想五爷居然传唤我进去。是那位贵客要见我。

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客人想要见到我，只是都叫姐姐们推了去。园子里的人都知道，我记忆力差的要命，昨日见过的人，隔两三日便不记得了。这样的性子在戏园子这种迎来送往的地方却最是得罪人，见识过之后姐姐们便不会让我去见外人。五爷自然也是知道我这一点的，今天却突然让我去见外面的客人，大约是这位客人太过贵重五爷无法拒绝的原因吧。

只是平日里习惯了，昨日画完美人面之后，我便卸了钗环，等着五爷放我回去睡。这一下便惊到了，是笙姐姐过来传话的，我又到梳妆台前去，给自己画好了柳叶眉，正对着镜子不知从何处再画下去，却见笙姐姐已经为我挽好了发，便急急地推着我往前堂去。

几步的路，却又听了一耳朵诸如不能抬头盯视客人的训诫。待见了客人，听了一句两日后前去为什么贵重的夫人画美人面的吩咐以及一句穿的素淡些的诫示，便被放了回来休息。

平日二更的天早已睡下了，我本就倦极，得了允许，便立时回房去睡了。却不知五爷与那位客人并四位姐姐何时歇的。

今日五爷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便在园子里挂了天蓝色的轻纱，时常跟在笙姐姐后头的那个丫头，唤作兰蔻的，看着竞红了眼眶，问了却说是她是某一天蓝纱的时候被卖进园子里的，还说，想念外边的天空。外面的天空和园子里面的有什么不同呢？本想多问两句的，笙姐姐过来拉我，叫我在她脸上试前两天刚想出来的美人面。现在想起来，外面是什么样的我也竟全然忘了。不过我本该就是这园子里的，外面怎么样自然和我也是没关系的。明日我便要去昨日那位贵客说的地方去给那位贵妇人画美人面了，五爷今日早早便放了我歇着。姐姐们都去忙了，没有人来陪我说话，虽然不是极其困倦，但还是搁笔睡了吧，毕竟明日五更刚过，便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