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吃点。”
她首先确认了一下这不是梦,然后确认没有幻听,接着确认面前坐的还是落英,最后琢磨,他怎么了?刚刚还一副被抛弃的少年形象,突然就转变成体贴的……男友形象了?
碎忆垫量了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余光瞟到冰玫转瞬即逝的僵硬,仿佛明白了什么。
分手男女,比谁更无情,只是为了证明没有你,我一样很好。但他们不同,像是欲语还休,离幸福只隔一墙,那面墙,是不能说的心思。
她不过是他试探另一个她的工具。他们的世界,别人似乎是真的没有进入的可能。
微微翘起嘴角,含着难以发现的苦涩:“好,你也多吃点,补充能量。”
要放手吗?
她告诉自己,再等等。
再等等就好。
一个月,很快过去。
按照约定返回日本,出羽然先回了家。出羽风正值生意场的黄金年龄,雄姿英发,与冰烜不同,所以他目前来看不必担心继承出羽这件事。
出羽风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暗黑的眸中依稀可见点滴忧郁,颇似忧郁的王子,让人难以看透。但十几年凭一人之力把出羽家的小企业推到这样的国际大企,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爸,我回来了。”
“那个冰氏集团的另一个继承人候选,和你是什么关系?” 坐在沙发上,腿上架着笔记本的出羽风抬头问,就像在说哦你回来了的平淡口吻。
“您既然已经查到,又何必问我。”
“然……”何必与我这般生分?这句话对着自己的儿子问,似乎很是别扭,即使并非自己亲生。他苦涩地阻止自己表现出太多的情感,改口问,“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出羽然张嘴想要问为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只是露出坦然的笑:“好,我6点回来。”
他放好行李,就出了家门。目的地不是星馆,而是一个只要在日本他每周都必去的地方——精神病疗养院。
日本最顶级的精神病疗养院,接收的往往是与政府官员、巨富人家有关的或是些见不得人的精神病患者。出羽集团总裁夫人出羽筱,便是其中一员。
出羽走上楼梯,这里的气氛让人压抑,母亲的遭遇,是他心里永远的一块疤,是他和父亲,不,是继父之间永远的隔阂。
十一年前,就在冰罂出事那年,日本的出羽家也不安宁。凌风爱上了带着6岁孩子的出羽筱,又因为出羽筱是出羽家独女,而不得已入赘,改姓出羽。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出羽风爱屋及乌,对年幼的出羽然十分宠爱,加上出羽风很有生意头脑,是出羽集团的不二继承人,一家三口生活得和谐幸福。
但幸福往往不能长久。七年后,出羽集团在副总出羽风的经营下很快爬到高点,名列日本大企前列。他的岳父,也就是出羽集团的总裁还没有让位的意思,却自知不如女婿,嫉妒之下,选择了耍阴招,让一切万劫不复。
生意场上没有完全干净的双手。出羽然生日前夜,总裁骗出羽筱要帮他完成一处度假村的修建计划给他惊喜庆生。单纯的出羽筱看父亲关照丈夫,满心欢喜地瞒着出羽然悄悄偷来那份他说到的文件,交给他。谁知第二天出羽集团副总贿赂官员,进行不正当交易的新闻就被爆料。
年轻气盛的出羽然得知是出羽筱所为,一气之下责骂她,甚至提出离婚。这之后出羽集团总裁、副总之间明争暗斗,感情脆弱的她因夹在两个一生至爱的男人之间痛苦,精神崩溃。
出羽风事后得知是岳父一手造成的惨祸,就不再顾及情面,果断利用手里的势力除去他,自己坐上总裁之位。不久后他岳父也深知自己犯下大错,就带着出羽家的人移民国外,颐养天年,意在永不与出羽风有所牵扯。
多少年来他努力渐渐淡忘,却始终为那个被自己伤害了的女子深感后悔痛心。这件事,结下了继父继子之间深深的隔膜,即使再想补回也是徒劳。
因为对于这个旁观一切的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每一次来这里见母亲,心里的旧疤就会再一次被揭开,如此反复。
四年来,出羽风请动了不少国际上研究治疗精神病的专家,努力为母亲治疗,但母亲的症状仍不见好转。专家表示这类精神病是患者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由于被非常信任的人背叛,潜意识里对所有熟知的人都抱有警戒。除非能有一个陌生人走进她的世界,给她安全感,否则可能终生不会好转。
走进她的世界的陌生人,那便是只有一种——情人。出羽风的痴情又怎么会允许他深爱多年的女子投向别人的怀抱?所以四年来他宁愿期待其他的可能,也不愿迈出那一步。
出羽站在单向透视玻璃窗外,悄悄看着憔悴的母亲,眼神里满是怜爱的温柔和苦涩的怀念。
第一次和出羽风一起来看她时,他们的心情是五味的。出羽风深深地哀悔,痛恨自己;出羽然苦苦的悲怆,心疼母亲。
病房里纤弱的女子静静靠着墙,眼神直直地盯着地板的某一处,余光突然落在玻璃窗外的两人身上,变得紧张、恐惧、憎恨、狂乱,狠狠地把一切她够得到的东西摔在玻璃窗上。他们惊慌地看着出羽筱发疯,手足无措,后来专家解释道这是由于他们是她最熟知、最信任的人后,出羽风苦笑,是该高兴,还是该心酸呢。
后来那个普通玻璃窗就换成了单向透视玻璃。
亲情,过去,被玻璃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