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6岁的她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天。那天很冷。身上带的几百块零花钱早就花光,站在街边的一家包子铺旁踌躇,店老板怕影响生意,却又不忍心把他赶走。女孩身着那一身看起来很贵的衣服,留她一个人站着明显是很危险的。
一个包子铺的常客和老板寒暄两句,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
“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摇摇头。那人以为是个和父母走散的孩子。
“你在这里站着是在等他们吗?”
女孩依然只是摇摇头。
“你知道爸爸妈妈手机号吗?”
女孩终于抬起头来,冷冷的黑眸显出不适年龄的冷静和成熟。
“……那你想吃包子吗?”那人一愣,然后立刻恢复和善的表情。这是个戒备心很重的女孩,要想帮助她,只有取得她的信任。
女孩皱了一下眉,点点头。
“不过叔叔带的钱不够两个人的哦。小姑娘如果你想吃的话需要付钱,或者是等价的东西。”
女孩盯着他看了很久,没有动作。
“小姑娘,知道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要记住哦。”
女孩低下头,从外衣内侧兜中掏出一块白玉,是极品的羊脂玉,价值千万。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那人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轻轻摘下女孩帽子上的装饰亮片,说:“那个太贵了哦,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就够了。”
然后只是把亮片和两人份的钱递给心照不宣的老板,买了两人份的包子。
心照不宣的是,这个女孩的眼神中满是戒备,即使身处困境急需帮助,她也不会轻易跟陌生人走。看女孩的衣服不难知道她身出富贵,必见多了来来往往的等价交易。只有模拟这样的交易情景,才能让女孩把自己从需要防备的陌生人的名单中剔除,换记在交易对象的名单中,对自己有最基本的信任。
“给,小姑娘,先吃个包子。这里太冷了,跟叔叔去一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女孩点点头,冻僵的小腿努力加快步子,跟着他来到一户人家。
“哟,儿子,怎么带回来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沙发上看电视的灰发老人站起身,“小姑娘,你叫什么?”
“……”
老人抬头对上儿子担忧的眼神,儿子摇了摇头。
“小姑娘,你可以叫我爷爷。从今天起你就住我们家吧,但是不能白吃白住,要帮爷爷做家务。可以吗?”
女孩点头。自此有了新的家,新的家人。
“起名?”儿子惊讶地问。二十出头的他还未结婚生子,自是不敢接受要给自己已经6岁的养女起名的事实。
“她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应该是想要忘了过去,那就给她重新起个名当作重生好了。”
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工作就翻起了词典。
“叫‘和煦’,怎么样?”儿子笑着问老人。
“温暖的阳光,好名字,寓意着她新生活的温暖明朗。”
“好,那我先去工作了哦……对了,棋院近些年的‘少年棋王’背景资料我整理出来了,这就给您拿过来。”
“你也别工作太久,注意休息啊。”
“有个院长父亲,当然得效仿您了。没事,我会赶紧赶完工作的。”
在家的温暖中,和煦的眼神渐渐暖了起来,性格开朗了起来,但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只是声称不记得,家里人也不好过问。
只有有些时候从梦里惊醒,仍见那天血色弥漫,恨意冷然。如果不是这家人,她或许将永远被禁锢在懵懂的仇恨中,无法自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大的和煦关心起棋院的事,帮院长递递资料、泡泡茶,也开始学围棋,院长自然也高兴。况且儿子最近结婚,在别的领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也希望他们的孩子选择自己热爱的职业,棋院自然就留给了自己的养孙女和煦。
和煦听了之后只是莞尔一笑,说:“爷爷你长生不老,哪轮得到我继承啊。”
“唉,孙女大了,都会嘲笑老头我了……”
傍晚总会在爷孙俩的轻轻谈话声中,迎着晚霞而去。
晚上的时候,院长常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看和煦在后院的花草间跑来跑去,像个小精灵。
“爷爷,那亮亮的是什么?”
“是萤火虫。”
“萤火虫?它们会不会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