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儿怎么说呢。

大学的时候戎异是拿奖学金过日子的。吃的，对他来说就是饱，不饿就行。有时候去食堂早，饭菜还是热腾腾的，他闻着那说不出的味儿就觉得挺幸福的了。他不觉得吃是一个事儿，得为着它想东想西。一顿饭千八百块的，没什么不能接受，得看是为了什么。为自己，他没这习惯。

他明白杨炘那话的意思：吃新鲜的热乎的还不乐意？非得要上赶着吃防腐剂？不自虐么。戎异没法儿说什么。一个人不能强迫着别人按自己的生活方式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哪怕方式再健康再好，也得看对方是不是承受得起呐。或者，得问，人是不是乐意去接受呐。

“能抽烟吗？”杨炘菜吃得不多，一盒饭倒下肚了。他撂下筷子，手伸进放在桌脚的包里掏烟。

“有瘾？”戎异支起一条腿，看他。

“得，不抽。”杨炘单手作了个投降的手势，放包里的那只手又缩回来了，拿了桌上的可乐喝。

杨炘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袖，白炽灯照着，显得比昨天白了挺多。两条腿直着，很松弛地靠在沙发上。一进门，手机就响了几声。短信？可到现在，人也没掏出来看一眼。呵，陆鹏飞是怎么想的，介绍这么个小朋友？

戎异勾了勾嘴角，站起来往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根烟，都燃着。杨炘惊喜地挑了挑眉，接过一根放在唇间。恩，隐约的，还有点湿润。戎异拿起自己的杯子，倒了点水在杨炘的空饭盒里。“烟灰弹盒里。”说完，吸了口烟走到窗户边上，把窗户开大了点儿，胳膊撑在窗沿上，看着外面。

杨炘走到他边上。戎异吸了两口烟，说：“昨天，我不是说今晚没空吗？”

“呵。你这不是有吗？”

戎异静了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来这一下，我能惊喜？”

“我没这么想。”

“没？那是你习惯？想来就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

“不是，你什么意思？这顿饭你吃得不挺舒服的么。”

戎异突然笑了一声，显得挺高兴的：“别说，番茄炒蛋是真好吃，有一阵儿没吃了。”

杨炘被他逗笑了：“什么节奏啊，这是？”

“……你不明白？”

杨炘猛地吸了口烟，吐出来：“明白。你不就觉得我不尊重你呗。”

戎异停了会儿没说话，想了想又说：“你不亏么？饭好吃，这是一说。但这招，没用。这对我来说就是一顿饭，跟谁吃都一样。你这钱花了也白花，不亏？”

“亏什么？”杨炘蹭了蹭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觉得好吃？够可以了。”

“……真大方。”

两个人盯着马路看，谁也没再说话。戎异看着楼底下的车子一辆辆的驰过，谁知道谁是谁呢。经过了，错过了，谁又说得准呢？杨炘偏过头看了眼戎异，他似乎常常这样，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那种神情，挺动人的。

烟抽完，戎异开始收拾残局。

“你还要呢？”杨炘看着戎异把塑料盒盖好摞在一起往厨房搬。

“有毒？不能吃了？”

“诶……”杨炘顿了顿，想词儿：“不是，你不介意我口水？”

“不介意。”杨炘伸手拦了拦戎异的胳膊，没拦住。戎异看了他一眼：“放心，我稀罕着呢。”

杨炘愣住，腹诽道：妈的，早知道就不乱挑那么几筷子了，鱼肉都碎了。明天吃着，他不得又有什么想法？杨炘跟在他屁股后面想着。

“来，帮我挪挪。”戎异用脚尖抵着冰箱门，打开了。

杨炘瞄了眼他的脚，挺白的，挺骨干的。挺好看的。他帮着把最上层的几瓶饮料往下挪了挪。随后，接过戎异手上的塑料盒，往冰箱里摆。“鱼别要了吧？都被我弄碎了。”

戎异看了眼饭盒里的鱼，两个人才吃了一面，另一面还没动过：“放着吧。”

杨炘瞪了他一眼：“你真是……节约个什么劲儿啊。”

戎异没理会，问道：“你是不是该回了？九点了。”

“……这不才九点。”杨炘嘟囔着：“这就睡了？”

“这两天忙，没怎么睡。”

“那也太早了点儿吧。”杨炘站起来，牵起戎异的一只手轻轻甩了甩：“我今天睡你这儿呗。”

戎异靠在灶台边上，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笑道：“谁告诉你的？”

“昨天家里来了朋友，弄得特别乱，特别脏。你这儿好，看着就舒服。”杨炘顿了顿，压着嗓子凑到戎异的耳边：“我不想回去。”

戎异被他晃得头疼，只想洗干净了瘫到床上，好好睡一觉。他看了杨炘一眼：“你睡沙发。”

“沙发？不要……”杨炘心想，我来这儿是睡沙发的么？我也得是睡沙发的人啊。

“单人床睡不了两个。”

“我侧着睡。”杨炘想，又不是俩胖子。再说，床又是靠着墙摆的，想摔也不定能呢。

杨炘见戎异没吭声，就笑嘻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戎异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进房间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条平脚裤和两件背心出来。他闭了闭眼睛，觉得有点儿恍惚，捉摸着：是不是吃太多了，食困？他晃了晃脑袋。估计是这些天熬多了，缺觉。杨炘盯着戎异，黑亮的眼睛闪了闪。

“衣服放在卫生间。我先洗。你要睡了就洗，洗完就别到处晃了。”

“得。你赶紧洗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戎异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走进浴室把门关了。杨炘清晰地听见一声落锁的声音。他愣了会儿，骂了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