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机场,稀少的人群。他似乎闻到了海水的味道,和游泳池的漂白剂不同的气味。成群的山堆叠在远处,从半山腰开始就被雾气笼罩,若隐若现。在北京,他看见的似乎只有堆叠的楼房。
戎异拿出钥匙开门,这还是昨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孤零零地一把躺在药盒里。边上塞着几板消炎片。
旧式的玻璃桌,四只细桌腿都磨成了银色,配上单薄的桌面,看着有些廉价。戎异脱下背包,放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他喜欢吃的菜,过去喜欢的。饭碗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字是用圆珠笔写的,显得很细巧:回来先吃饭,我们六点半到家。妈妈。
戎异把字条举到眼前,手指摩挲着妈妈两个字……久违了。
“饭没吃啊?” 徐芬看向躺在床上的戎异。
“吃了。” 戎异没动,只是侧过头看着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女人。烫卷的头发用发夹束在脑后,脸型清瘦,嘴角总是微微绷着,有种沮丧的感觉。
“吃得太少了,和没有动过一样。”
戎异笑了笑,问:“爸呢?”
“你爸啊自从当了那个什么主任,每天不到十点不回来。” 徐芬抱怨道:“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看开。”
“你不是老希望他能当个什么吗。”
徐芬叹了口气,走进房间,坐到戎异的床边上。她的一只手搭在戎异的膝盖上,轻轻拍了几下,“早知道是这样啊……”
“爸还有几年退休?”
“一二三四五六,六年。” 徐芬掰了掰手指头。
“那也快。” 戎异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可以聊的话题是那么有限。徐芬拢了拢自己鬓边的碎发,看着躺在床上的戎异。
“一个人在外面……”
“挺好的。” 戎异接过话头。
“钱是挣不完的。” 徐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过个两三年就回来。这里什么工作没有啊,北京是大是热闹,可没家里舒服是不是。你想吃什么妈还能给你做,哦,最近没胃疼吧?”
“没。”
“交女朋友了没?前一阵子你姑姑还给我说了一个姑娘,刚毕业,在银行做的,人长得也漂亮,性格也好……”
“你见过了?”
“给我看照片了,大眼睛鹅蛋脸。” 徐芬两只手在脸上比划着。
戎异没说话。这一道程序他已经习惯了,她说她的,当作耳旁风过去就行了。
徐芬也习惯了,每回提到这个话题,戎异就不吭声了。可她还是得提,万一哪天起作用了呢。她看向被丢在衣柜边上的黑色背包。
在刚毕业的那几年,只要有长假,戎异都会买了机票回来待两天。能陪就陪,陪一天少一天。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愿意回来了。因为他坦白自己的结果换来的只是否定。那就像一条天堑横在他们之间,他跨过去了,可他们还留在原地。彼此越离越远。
“我接个电话。” 戎异拿起手机,对徐芬举了一下。
徐芬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老板啊。” 她隐约记得戎异提过这个名字。
戎异点点头。
“到了?”
“嗓子怎么哑了?”
丁安荣在那头咳了两声,“现在呢。”
“听着还是哑,怎么,抽烟抽多了?”
丁安荣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问:“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