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津陌本想装作没看见赶紧离开,没想到对方已经看见了他们,还走了过来。她只得小声对爸妈说:“夏江过来了。”
许敬亭一抬头就看见夏江站在他们身边,神色恭谨。
“徐先生,徐夫人,小姐,你们来了,需不需要吩咐人......”
不等他说完,许敬亭急忙摆手,“我们已经打算出去了,谢谢你啊。”
夏江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那您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言津陌偷偷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表情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恭敬但没有谄媚。下意识赶紧缩回目光,顿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本来坦坦荡荡的一件事弄的跟自己偷窥别人似得,小家子气了。
夏江循着那目光看到了她低头暗自懊恼的表情。他大致能猜出来她的想法,心里只觉得小孩心性罢了,觉得有点可笑,但面容上没有丝毫表露。
许敬亭看他渐渐走远,拍拍言津陌的头:“学着点,这个孩子以后能成大事。”言津陌收回目光,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分相信但嘴上却不愿意软下去,就回了句:“您怎么就看出来了?我倒觉得他就是个闷葫芦。”阿清忍不住捏捏自家女儿的手,责怪道“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言津陌撇嘴:“在别人面前我肯定不会这么着的,可你们是我爸妈,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们还会害我呀。”许敬亭和阿清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俩人身上的优点没遗传到,傻倒是遗传的八九不离十。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正是夕阳最灿烂的时候。言津陌走在巷子里,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回头,燃烧正烈的太阳一瞬间晃了她的眼。
周围的烟霞烧的半片天成了紫色,浑厚的云铺满天空,那些云烧不到的地方渗漏出小片小片的蓝光。
在这种景象面前,她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盯着那片天空,思绪里一片空白,只有那烧的正旺的云彩。
走在前面的阿清和许敬亭扭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天空。俩个人索性放下手里抱的东西,拉着她坐在地上,三人一起痴迷的看着天。
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回神天色已朦胧。三人赶紧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外面是这的中心大道,路人来来往往,对比之下,他们看起来很是狼狈。
阿清有点遗憾,“刚才应该拍下来的,那么美。”许敬亭和言津陌对视一眼,笑了,“既然那么美,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拿相机找角度上呢。”言津陌伸出大拇指:“爸,说的好,给你点个赞。”阿清看这爷俩,有气无力道:“赶紧走吧,回去炖肉还的炖一会呢,我快饿死了。”一提醒,这爷俩才发觉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赶紧拎着东西往家跑。
一顿饭吃的较以前压抑,较早上轻松。但还是食不知味占的多了些。言津陌这顿饭吃的很慢很慢,她想一点点把所有的味道刻进心里,让自己坚持到再次回来的那天。可是吃的再慢,世上也无不散之筵席。收拾残羹时外面已是漆黑如墨,抬头看到屋里的灯光心里空落落的。阿清示意许敬亭去收拾,让言津陌跟她一起到卧室里。
言津陌坐在床边,阿清在柜子里收拾了一会,拿出一张存折放在她手里:“小陌,以后在外面就是你一个人了,虽说你奶奶那里不会亏待你,但还是自己拿些钱稳妥些。你先别急着说拒绝的话,这钱也不是我和你爸的所有积蓄,我们留的还有。钱给你了,也省着点用,有什么万一的事难免会用到。”
很小的时候,天天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很小的时候,天天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咿咿学语时,那些话如流水般从口中匆匆掠过,都忙着出去找伙伴们玩啊,闹啊,要不就是急着写作业啊,准备考试啊,有多少人认认真真考虑过这些话里的深意?常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真正老了,几位父母愿意去叨唠孩子打扰他们的生活?而在孩子年幼时,孩子却是父母生活的重心。这从不是场公平的交易,因为在那个小小胚胎形成的瞬间,父母就已经输了,输在了他们的爱上,她们输的心甘情愿。
存折不过是几张薄薄的纸粘贴出的产物,此刻拿在她手里却似有千斤重。她以为她能克制住她的情绪,此刻在苍苍白发面前终究还是溃不成军。
“爸妈,你们自己在家,以后我离你们那么远,你们得好好的,你们要等我,我会接你们回去。”
“你以后不要工作那么累,家里少了我一个人,花钱就不要那么省,我知道你颈椎不好,多去看,不要舍不得花钱,要不我在那里也难受。”
“还有我爸,别让他吸烟了,把车卖了,你们做饭那么好吃开个餐馆,生意会好的。也不好,做生意也好操心,你和我爸还是找清闲安全的工作,工资少点不要紧,安全最重要。”
“不要再那么拼命了,我心疼你们,每次想到这,”她一边咧着嘴哭,一边小声说,声音像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我就好心疼你们,就好讨厌我自己。”
许敬亭清理完厨房走过来,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听见这话,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走过去拍拍女儿的肩膀,“乖,在外面要听话,也别被人欺负了去,我的女儿怎么能受欺负。”言津陌一把搂住他脖子,想说的话哽在嗓子里,全都说不出,只是呜呜的哭。
阿清在一边也是垂泪。
屋内的光凄凄惨惨,注视着又是一篇的肝肠寸断生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