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德林瞪大眼睛，身体僵直地转过去，抬起双眼看着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我待会儿再处理你的问题——现在，跟我回到你的寝室去。”斯内普冷冷地对凡德林说，然后把视线移到哈利尴尬的笑容上，“至于你波特——跟我来。”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哈利觉得斯内普的面容此时看来更加有立体感了，纯黑瞳仁下的眼眶，似乎也多了一道黑眼圈。

斯内普带着两人兜兜转转——好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和斯内普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因此这段令人不太舒服的旅程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然而斯内普还是向凡德林提到他并不介意在假期结束之后为他安排一周的劳动服务，然后假笑着扣了格莱芬多十五分。

“坐。”斯内普把哈利拎进办公室里，然后转身进了实验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办公室内特别安静，安静到哈利甚至能听到油灯灯芯燃烧的声音。虽然向他们坦白过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之后，他并不担心怎么解释自己的夜游行为，表达了自己对格兰特的不安之后，为了更了解对方而和他走得近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时既紧张又不安。

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来，哈利迅速扭头，甚至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的看向实验室的像是被吓一跳了一样的看向实验室的门。门慢慢向内打开，里面露出斯内普有些阴郁的脸来。

“西——斯内普教授……”哈利不确定地叫了对方一声，对方没有说话，他一时也不太敢开口了。

斯内普挥了挥魔杖，在哈利坐的那一块沙发前面变出一个带软垫的小架子，然后完全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哈利注意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他身后，只是斯内普似乎故意挡着它，让哈利看不全那到底是什么。

“西弗勒斯，那是什——”

“把你的腿，放上去。”斯内普打断他。

哈利噤声，乖乖把断腿搁在那个小支架上面，让他惊奇的是，距离竟然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斯内普渐渐走近，哈利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巨大的罐子，罐子里面充斥着萤蓝透明的液体，液体里泡着一条细细的，从膝盖到脚趾尖的一段十一岁孩子的腿。

哈利愣住，又看向斯内普糟糕的脸色和深深的黑眼圈，觉得自己的喉咙哽住了，就差没掉下眼泪来。

“教授——西弗勒斯，谢谢你，这真是我两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闭嘴波特，”斯内普又开口，哈利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似乎也比平时要沙哑一点点，“你可怜的魔药教授只是为了赶在圣诞假期结束之前，把那个骚扰他的格莱芬多巨怪赶出他的私人空间，以享受一下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安静闲适的假期而已。”斯内普面无表情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恰到好处地放缓了最后几个词的语速，这么长的，不带换气的句子让哈利突然很好奇他的肺活量到底有多少。

斯内普在矮几上坐下，挥动魔杖打开那个大罐子，使里面的那一段腿浮空，然后慢慢移到自己身旁的空中，同时也指挥一小瓶魔药飞到哈利身前。

“喝了它。”斯内普说。

哈利却只是攒着那个瓶子，并没有把它喝进肚子里的打算的样子，“我不想喝。”他说。

正在观察哈利小腿断面的斯内普闻言皱着眉头抬起头，但哈利马上迅速接到。

“——我上过瘾，教授，所以，现在还暂时不想冒险碰止痛魔药了，你就直接做吧，我忍得住。”

斯内普没再在让救世主喝止痛魔药这一问题上多说什么，不知道是在想对方为什么会对普通的止痛药上瘾，还是在斟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措辞，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这将会非常非常的疼，波特，所以你最好找点什么东西咬着。”

哈利愣了愣，然后抬起一只手，把宽大的袍袖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开始吧。”他含糊不清的说。

斯内普用自己的左手托起残疾男孩的右腿，右手拿着自己的魔杖，将杖尖对准那条腿的断面，嘴里轻声念着咒语，救世主男孩断腿处的皮肤开始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方式开始脱落，化作火星消散在空气里，露出里面的肌理和脉络。斯内普抬头瞟了一眼紧咬着自己袖子的男孩，然后继续低头，又挥了一次魔杖，魔杖顶端发出淡蓝色的光，一股无形无色的力量将男孩交错到一起的缝匠肌，股直肌和其他的肌肉肌腱以及交叉韧带分离开，向外张着，预备和即将接入的小腿上的肌肉和韧带相连接。

斯内普停下自己对魔力的操控，抬头说，“如果你真的受不了的话——”

哈利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紧闭着双眼，有些脱力地摇了摇头，斯内普似乎感觉到男孩脸上的汗珠被甩到了自己的脸上。既然救世主的态度已经这么坚决，斯内普决定也不再多废话了，挥动魔杖将浮在空中已经晾干的小腿移到自己的大腿上，和哈利右腿的断面对齐，控制着那些肌腱互相接合。

但好歹比这要痛的东西哈利也经历过了，所以也成功地捱过了这一小段时间。哈利突然睁开眼，虽然满脸汗水，面色苍白，但表情却欢欣喜悦，他伸出袖子没有被咬住的那只手，一把抓住斯内普的手臂。

“——教授！我能感觉到痛了！”他的话很模糊（考虑到救世主男孩的嘴里还含着一推袖子的布料），但斯内普也听了个大概，而且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但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嘲讽道，“看来我们的黄金救世主男孩终于因为不肯吃止痛魔药而痛出精神问题来了。”

哈利也清楚地知道对方一定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只是笑着为他解释：“我感觉到了小腿上的不一样的疼痛，教授。”

随着最后关节接合的“咔”的一声，哈利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感袭来——甚至能超过剜骨钻心的那种疼痛，从小腿处袭来，但这些与他真正“完整”了——而不是奥利凡德瞎吹的那种“完整”——这一事实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虽然满脸都是汗水以及被疼痛刺激而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但他却如释重负地笑着。

“谢谢你，教授，这真的真的是我有史以来收到过的最好最好的礼物了。”

斯内普嫌弃地撇撇嘴，“如果你没有神经错乱的话，应该会记得，你已经说过一遍一模一样的话了。”他站起来，把魔杖收回袍子里，“现在，请快滚出我这里，回到你那个吵闹喧哗的狮子窝去！”

哈利眯着眼睛笑起来，将完整的右腿从小支架上移下来——微微皱了皱眉——“我不在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太想念我啊，教授。”他接着站起来，表情动作僵了一下，但还是试着走了几步，“唔，他们应该考虑给疯眼也装上这么一条腿。”哈利尽量放松自己，调侃道。

哈利弯下腰把卷起来的裤腿和袍子放下，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啊，我现在也总算是和正常的11岁小孩没什么差别了，可以像正常的11岁小孩一样去和伏地魔决斗了。”

“首先你应该把自己的体重增加到正常11岁小孩的水平。”斯内普开口，然后在哈利“你是在关心我嘛？”的眼神下，波澜不惊地加上一句，“就像所有的，正常的待宰的猪一样。”

哈利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冲对方傻笑了一下，然后回到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住的那个小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感到自己的小腿依然很疼，并且是每走一步，就会钝疼一次，他甚至感觉能感受到自己膝盖的关节就像一扇生锈的，从来没有保养过的古宅的铁门一样，每一次摩擦都吱吱作响，不堪重负。这样的存在于骨膜表面的痛感，甚至都要赶上剜骨钻心了。

——好在他对剜骨钻心的滋味算是熟悉和习惯了。

“真是个折腾人的晚上。”凡德林扯下自己身上的袍子，然后躺倒在床上。

“我想西娜已经警告过你了，离那个脑袋有蛇的小男孩远一点。”薇薇安吐吐蛇信，眨着眼睛说。

凡德林噗嗤一声笑出来，“薇薇安，那不是蛇，而是救世主标志性的闪电形疤痕。”

蛇用鼻腔发出一声带着不屑的声音，似乎并不赞同凡德林的这个解释，“你要知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是比你，再怎么说也是现在的你见识多广得多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逃不了劳动服务了，不过如果是给院长做劳动服务，还是可以忍受的，魔药——多么神奇而有魅力的一门学科。”

“他估计只会给你一堆又一堆的魔药材料让你处理。”蛇又吐吐蛇信，说了一句风凉话。

“不管怎么说，”凡德林给冰冷的被窝来了一个温暖咒，钻了进去，然后又挥了挥魔杖，空气中随即出现02:46的莹绿色字样，“我明天是肯定要睡一个懒觉的了。”凡德林打了一个哈欠，调整到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