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要命,大將军...您这是在抽我们的髓啊!”
他说到最后,已是声音哽咽,带著哭腔。
议政堂彻底炸开了锅。
何进阵营的將领们双目喷火,唾沫横飞地指责土族藏私惜命;士族代表们则据理力爭,痛陈实际困难与未来担忧。
爭吵声、抱怨声、嘆息声、甚至隱隱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困兽绝望的哀鸣在这堂內迴荡。
皇甫嵩沉默著,卢植闭目摇头,朱偽则面沉似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何进头痛欲裂地看著这乱象,朝廷彻底断了支援,张角的绞索一日紧过一日,眼前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一充豫士族积攒了几代的家底,却像带刺的荆棘,想抓住,却又扎得满手血。
绝望与愤怒交织。
一个充州小族的代表悲愤至极,猛地將案几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清脆的瓷片碎裂声如同丧钟悲鸣,让所有嘈杂瞬间冻结!
碎片四溅,温热的茶水泼洒在地图的一角,缓缓晕开一片深褐,如同乾涸在充州大地的血污。
就在这令人室息的死寂和绝望顶点,颖川荀氏的荀諶再次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清晰地响彻大堂:
“够了!豫州诸郡,现存州仓、郡仓、常平仓,我等暂借粮秣...八百万石!”
此言一出,如同在油锅里投入了一瓢冰水!
何进、皇甫嵩、朱、卢植甚至丁原等人,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八百万石!这几乎是豫州能压榨出的极限!
然而,荀諶紧接著的话,却带著冰冷的现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交易意味:
“这八百万石,已是榨骨吸髓!但这笔粮食,不是白给!
其一,交割地点,不能在定陶!
粮食分批由专人护送至颖水畔“颖阴渡』、『细阳集』、『新蔡港”三处豫州境內安全据点!
何大將军和三位老帅派人来取!
其二,粮食送出之际,便是朝廷即刻兑现对我充豫士族“既往不咎”“秋后通融”之诺!
尤其.:.是那封僮县侯陆鸣手中的密函!”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何进,又缓缓环视三位老帅。
最后一句,几乎是赤裸裸的筹码一一这八百万石粮,不只是换定陶喘息的机会,更是换南方士族们之前越过朝廷跟陆鸣交易的事情!
朝廷的默许和承认,此刻比什么都重要。
压力,从单向的逼迫,骤然转变为双方冰冷的凝视与权衡。
粮草近在眼前,活命的绳索被拋下,但缠绕其上的,却是充豫士族带著血泪的未来和条件。
何进面沉如水,目光在绝望与贪婪间剧烈闪烁。
皇甫嵩与卢植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悲哀与决然。
朱偽则死死盯著荀諶,似乎想从那张看似平静的脸孔上,看清那八百万石粮食背后,到底押注著多少家族的命运与深藏的算计。
窗外,残阳如血,为这座孤悬於黄海中央的定陶城,又涂抹上了一层悽厉而悲壮的光泽。
谈判,在绝望与筹码的拉锯中,才刚刚开始推向更深处。
而城外的黄幣营垒,安静得可怕,却如同张开巨口的深渊,等待著吞噬一切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