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营宴在中军大帐前开阔场地举行,篝火熊熊,烤肉的香气与酒气混合,却掩盖不住空气中瀰漫的微妙与紧绷。
巨大的席位被无形地划分成四个涇渭分明的区域。
北方主位:何进“军团”。
以大將军何进为核心,身侧是恭谨侍立却目光闪烁的大宦官曹节,再旁则是丁原、王匡、鲍信、袁遗等依附於何进的將领。
他们位置最高,何进更是意气风发,笑容满面,一副真正的主人姿態。
西侧沉稳:军方三老帅。
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独坐一席,沉默寡言,只是自斟自饮,目光深邃地观察著场中诸人。
他们是帝国的柱石,也是这场权力盛宴的静默见证者和潜在裁决者。
东侧压抑:兗豫士族代表。
荀諶、袁胤、陈纪等人面色阴沉如水,坐得异常靠近,仿佛抱团取暖。
他们的面前虽也有佳肴美酒,却味同嚼蜡。
曾经掌控兗豫的地方主宰,如今不仅元气大伤,更要被迫迎接新的角逐者,屈辱与不甘几乎凝成实质。
南方新贵:荆州集团。
张曼成、蔡瑁等人居於南方主位,位置尊崇程度仅次於何进。
七位天级武將的气场连成一片,带来的数十万精锐更是他们坚实的底气。
他们面上带著自信而客气的笑容,眼神却在快速扫视各方,评估著联军营盘內的暗流。
何进显然深諳宴会之道,他端起金杯,朗声大笑,向新来的荆州贵客致意:
“哈哈哈!蔡都督,张將军!诸位荆州俊杰远道而来,驰援国难,实乃忠勇可嘉!
荆州世家联盟心怀社稷,本帅代陛下,代前方浴血奋战的將士们,感谢之至!”
他態度豪爽,仿佛整个帝国联军都在他一人掌控之下,荆州来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宾客。
皇甫嵩三人微微頷首,算是回应。但兗豫士族那边,气氛却截然不同。
憋屈了许久的兗豫代表们,看著高谈阔论的何进,再想起被掠走的四百万部曲和家族根基的动摇,一股邪火怎么也压不住。
荀諶尚能保持一丝表面的克制,只是抿著酒,目光低垂。
但袁胤的脸色已然铁青,尤其看到对面席位上那个曾经属於汝南袁氏的棋子一如今却代表荆州风光无限的张曼成时,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將他吞噬。
陈纪借著酒意,率先发难,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席间诸人听清,带著浓浓的讽刺:
“是啊,荆州真是慷慨!
有诸位强援加入,我等兗豫残兵败將,也能跟著大將军喘口气了。
若非大將军神威,前些日子,我等怕还在定陶城里,被那『乌合之眾』围得水泄不通,食不果腹呢!”
他將“乌合之眾”几字咬得极重,矛头暗中指向了之前被围得颇显狼狈的何进本人。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一凝。
荆州眾人面露玩味,饶有兴趣地看向何进如何应对这来自“同盟者”的暗箭。
张曼成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讥誚。
何进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阴冷,他岂会不知这是兗豫士族在宣泄不满?
他正要开口,蔡瑁却轻笑一声,接过了话头。
蔡瑁端起酒杯,姿態优雅,目光扫过何进、老帅们,最后似不经意地落在兗豫士族那一桌,尤其多看了袁胤一眼,笑道:
“陈公言重了。国难当头,同舟共济方是正道。
何大將军运筹帷幄,破围城而后发制人,力挽狂澜於既倒,已显擎天巨擘之姿。至於我荆州嘛..”
他话语微微一顿,带著世家特有的矜持与一丝炫耀:
“承蒙陛下感召,又见天下英雄戮力同心,我荆州子弟自然也不能落於人后。
说来也是幸事,若非张曼成將军深明大义,识得顺逆天时,毅然弃暗投明,与我荆州世家精诚合作,共求招安效忠之途,我等焉能聚合如此多力量,倾力北上?
这岂非正应了那句古语一良禽择木而棲,贤臣择主而事?”
言下之意,荆州能拿出这么大力量,全靠他“英明领导”招降了张曼成,才有此资本“良禽择木而棲!”这七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袁胤的心头!
轰!袁胤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压抑许久的屈辱、愤怒、被背叛的锥心之痛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