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寧此刻或仍在风暴中心挣扎求存,若主公此时出尔反尔,调兵入充...无论是对张寧与太平道残部、对天下观望者之心,乃至对主公与山海领自身光明伟正之形象,皆是毁灭打击!无异於自毁长城!但是.....
,他话音陡然转寒,如淬火之刀锋:
“然若此刻恪守承诺,对公孙二虎破笼而出、爭功夺勛之行径作壁上观,坐视其撕咬血肉、掠夺战功、膨胀壮大...那无异於纵虎归山,养痈成患!
待其功成身退,携滔天之势与大义名分重返幽州,主公苦心经营之局面,必將崩塌!
此诚两难绝境!
进则失信毁誉,退则遗祸无穷!”
陆鸣的眉头紧锁,指尖深深陷入长案硬木,手背上青筋隱现。
地图上那道辽东与白马的冰火联军之路,灼烧著他的视线。
郭嘉的分析如同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將他眼前的困境血淋淋地剥开。
戏志才冰冷的视线如同探针,在地图上那道新添的、充满恶意与威胁的进军路线上反覆刮擦,声音低沉而充满预见:
“公孙度、公孙瓚此举,绝非仅为功勋!此乃直指主公心腹的阳谋!
天下诸侯,早已视我山海在幽州五郡外加南方两郡一家独大为眼中钉、肉中刺。
豫州蔡瑁、充州袁胤、冀州豪强、洛阳何进...乃至那位深宫天子,谁会乐见一个稳固强大的北方巨肇?
二公孙此番跳將出来,无异於插向將军背后的一柄淬毒利刃!
洛阳朝廷只需轻轻落下“敕封辽东侯”、“擢升右北平太守』的一纸文书,再许以些许空衔功勋,便有无数心怀回测之辈愿为之摇旗吶喊,扶植这二虎气焰!
所求者,无非令幽州再陷纷爭,乱我根基,使主公无暇他顾,他们便可趁隙渔利!”
更致命的寒流,来自郭嘉隨后冷酷的点晴:
“而最凶险者,在於天下悠悠眾口,在於那『势”之倾轧!
主公请看,远在辽东苦寒之地、与中原几乎隔绝的公孙度,都亲率玄精骑,万里迢迢奔赴“国难”。
而我山海领,坐拥精兵强將,粮秣充盈,地处幽州心腹,近在尺尺...竟对这场『举国共诛逆贼”的盛事无动於衷?
此等『置身事外”之姿態,何须等到战事终了?
恐怕只要联军在正面战场稍挽颓势,露出半分胜机,诸如“拥兵自重”、『心存回测”、“暗通黄幣』甚至“意图谋反』的滔天污水,便会如同决堤洪水,借洛阳朝廷与何进之口,裹挟著所谓『大义名分』,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
届时,纵有千般道理,万般委屈,在煌煌『大势』与汹汹『人心』面前,亦百口莫辩!
轻则失尽人望,重则招致朝廷詔责、天下共討之祸!
此,才是公孙二虎联手塞外一击,对我山海布下的绝杀阳谋!他们出手之际,山海已失『置身事外』之可能!
此乃赤裸裸的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厅內陷入一片刺骨的死寂。
青铜灯盏中烛芯“啪”爆开一星微弱的火花,映照著眾人各异的神色一一陆鸣眉峰紧锁如险关隘口,眼神深处翻涌著冰冷的怒火与深沉的算计;
郭嘉指尖摩著酒葫芦口,神情凝重,再无一贯的洒脱;
戏志才面沉如渊海寒铁,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著头脑在飞速运转;
田畴忧心,已然预见幽州士林与豪强心思浮动之象。
那道由斥候用粗砂石標註出的塞外并州行军路线,如同一道丑陋而致命的伤疤,不仅烙在帝国疆图之上,更深深刻入了山海领的心臟腹地!
坐山观虎斗的精密棋盘,被这两头蛰伏良久、一朝破笼而出且结为死盟的“本地巨鱷”彻底掀翻!
公孙度与公孙瓚一一这对被低估的、盘踞幽州本土根脉深处的真正巨一—联手亮出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其狠辣精准,已然切切实实地撼动了山海领在幽州、甚至未来爭霸天下的根基!
不好弄啊.
陆鸣心中无声地重复著这四个字,其份量远超以往任何强敌压境的困境。
这已非单纯的战略失误,而是借天下大势与朝廷名分构建的、指向山海心臟的致命囚笼。
信义的协锁、强敌的破局、潜在敌人的环伺、滔天的舆论压力...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辽东的玄冰甲与右北平的白马银枪,正踏著塞外狂暴的朔风,沿著并州古道狂奔,而他们马蹄扬起的尘埃,正將山海领拖入一场避无可避的绝命风暴之中。
阳信城的平静,已被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