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看著帐內一片死寂,看到何进脸色由红转白,额头青筋跳动,心知不能再沉默下去。他这位老將,终究心繫国事,上前一步,声音沉稳但带著恳切:“大將军息怒,诸位同僚亦非懈怠。
只是...辽东之事方息,各方或有惊悸。且..
“”
他顿了顿,斟酌著用词:“山海陆侯掌管后勤命脉,方才...中枢威严或有损伤。
值此决战关头,后勤转运关乎全局,不容有失。
是否...派一与山海领关係不错之人,或由末將亲自前往清河大营,与陆侯再行沟通,以示安抚?消除芥蒂,確保物资供给无虞?此乃老成谋国,为大局计也。”
皇甫嵩这番话,已是明示了陆鸣的重要性以及当前关係的紧张,委婉提醒何进放下身段去修补关係。
“安抚?!”何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皇甫嵩的劝諫彻底点燃了他强压的怒火和失去的顏面。
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被戳穿痛处的恼羞成怒:“皇甫將军此言差矣!他陆鸣是什么东西?!一个异人暴发户!
本帅乃天子亲封征北大將军!总督天下討贼兵马!他敢在后勤上动一丝手脚?!
那就是叛国!是资敌!
是置百万將士性命於不顾!是与张角逆贼同流合污!
到时候,根本不用尔等动手!天下共击之!他就是帝国的罪人!
本帅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定要將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咆哮著,唾沫横飞,仿佛要用最激烈的言辞和威胁来掩盖內心的虚弱和对陆鸣钳制后勤的恐惧。
这色厉內荏的咆哮在死寂的大帐中迴荡,显得格外空洞和可笑。
何进的话音落下,帐內更加安静。
落针可闻。
诸侯们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不会放过他?”袁绍嘴角难以遏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讥消与冰冷。
他太清楚何进这种无能的狂怒意味著什么一除了暴露自己的无力,毫无作用。
蔡瑁和张允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货”二字。
刘焉捻著鬍鬚的手彻底停下,浑浊的老眼低垂,掩饰著其中的不耐与鄙夷。
充豫联军的代表乾脆重新拿起案几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啜饮起来,仿佛置身事外。
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老將,则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发出一声沉重的嘆息,眼中充满了对局势的深深忧虑。
何进此言,非但无法震慑陆鸣,反而將最后的转圜余地彻底堵死,更暴露了他对陆鸣后勤掌控力的深深忌惮却又束手无策的窘境。
“既如此...
”
皇甫嵩声音乾涩,不再多劝,带著深深的疲惫:“末將遵令,即刻回营整备,三日后,当率部奋勇向前。”
“末將遵令!”
“末將遵令!”
其他诸侯代表如梦初醒,纷纷抱拳应诺,声音参差不齐,带著明显的敷衍。
没有人再提“安抚陆鸣”,也没有人呼应何进那番“碎尸万段”的狠话。
此刻,每个诸侯心中都已有了清晰无比的默契:
何进靠不住!这后勤命脉,必须自己想办法!
陆鸣那里,必须立刻、马上、偷偷派人去示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割肉放血,也要確保自家那份补给绝不能出问题!
至於其他人?哼,管他去死!尤其是何进和袁绍!
帐帘再次掀开,诸侯们鱼贯而出,神色匆匆,脚步都比来时快了许多。
没有人再看向帅座上那个脸色铁青、兀自沉浸在愤怒与失意中的肥胖身影。
说到底,这场针对山海领的“鸿门宴”何进提前跟各家通过气。
不然各家势力之前为何没一人给山海领帮腔打圆场。
如今何进这张脸又一次被陆鸣“扇肿”,其他家可以毫无负担的找陆鸣缓和关係,但何进做不到。
界桥这场声势浩大、意图將山海领绞杀的“鸿门宴”,最终在公孙兄弟的决裂內让、陆鸣的强势离场、何进的无能狂怒以及眾诸侯的离心离德中,彻底落下了虎头蛇尾、一地鸡毛的帷幕。
而帝国联军这台庞大的战爭机器,在內部隱患重重、统帅威信扫地、后勤命脉捏在“仇人”手中的情况下,依旧被强行驱动著,带著巨大的风险与不確定性,朝著巨鹿城下那最后的血肉磨盘,隆隆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