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立一日,流毒便深一分。
拖延一日,便是放血一日!
“沮祭酒!”
袁胤脸上那份世故涵养终於彻底崩裂,声音因急切而拔高,带著破音的尖利:“事急从权!何须待验粮入库?
当下局面,首要乃是澄清真相!
速撤原碑,刻立新碑,昭告天下方为正理!公岂能拘泥於细枝末节?
我袁氏三百.:.不!四百八十万石粟米三日之內,必先行拨付百万石运抵譙县!余粮徐徐转运,定不食言!只求泪公速行!
十沮授微微摇头,手指轻轻拂过案几上一份摊开的豫州丁口册薄。
“袁公稍安勿躁!山海领行事,一凭法理,二为公信,实在不好无实证而改碑文..:”他抬眼,目光如同深潭,“恐失信於万民,置山海领於不义之地?此风断不可长。既允诺为公刊碑,自当以实告之。”
程昱留下的那份清冷与坚执,此刻在泪授身上完美地体现出来。
任凭你巧舌如簧、口吐金山,程序正义必须维护!
不交钱,休想改碑。
“泪祭酒!泪祭酒——这何异於挟民意以困诸家?”
长社陈纪忍不住嘶声质问,带著绝望的控诉:“金石冰冷,刻下便难以转圆!
岂能坐视泥腿子口耳相传,將我等钉於耻柱?
民心若水,载舟覆舟,失之易復之难啊!”
戏志才此刻轻笑一声,放下手中把玩的白玉镇纸,声音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陈公此言差矣。
民心如镜,是非曲直自照之。
山海所立,惟昨日之实况耳。
山海若有错,自当担责;山海若无错,何来挟民意之说?”
他目光转向荀諶,微笑温润:“诸位所忧,不过清誉二字。
待新粮入库,新碑竖立,万民所念者,自为诸公今日千万石之慷慨。
流言语,不过清风拂山岗罢了。”
“清风拂山岗?!戏祭酒说得轻巧!』
终於有人压抑不住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焦灼和羞怒,声音如同被扼住了脖子:“那是刀!是凌迟的刀!
那鬼石头立在那里一天,我们...我们在乡里故旧面前...將如同过街之鼠!”
“泪先生!戏先生!”另一个声音带著硬咽般的哀求接口,“碑文一立,州郡皆知!
我族人回乡省亲,族人子弟在外行走,还有何面目..:::
场大堂內的空气凝重而黏腻,充斥著恐惧和屈辱发酵的怪味。
袁胤的脸由赤转青,再由青转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密布。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这满室的焦灼与耻辱都吞下腹中,目光锐利如刀地钉在沮授脸上。
“直说吧,两位祭酒!”
他的声音如同铁器刮过生锈的铜板,彻底撕破了士族维持最后体面的绸布,一字一句,清晰冰冷:
“此局,我等认栽。
您..:山海领需要什么?我汝南袁氏,愿付!
但求一一立!刻!撤碑!立!刻!澄清!”
这个“付”字,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绞紧了所有士族家主的心臟。
沮授迎著他噬人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反倒彻底放下偽装,透出掌控全局者的平静与锐利。
他缓缓推开身前摊开的丁口册薄,那上面触目惊心的缺额如同撕裂的伤口。
然后,他从袖中徐徐抽出一卷文书,在案几上缓缓展开,动作清晰而沉重。
那正是前日王允“送”来的朝廷催缴文书副本,朱红的官印在惨澹的堂光下如同凝结的血块。
“既然袁公快人快语,授亦不讳言。”
沮授的声音沉稳如磐石,目光如实质般压过全场:“此乃朝廷催征之本年度豫州赋税数目,按承平年景全额,分毫不可减。”
他指尖重重地点在那巨大的税额数字之上。
“公等皆知,此款之重,足使已遭兵火茶毒之豫州再死十遍亦不足填!然,皇命不可违!”
泪授的目光扫过荀諶、袁胤、陈纪等几位核心人物的脸:“山海领职责所在,纵竭山尽海,亦难足额上缴。
豫州已无可榨油膏,更不堪此等杀鸡取卵之举!
此非天灾,实乃人祸!昨日召集诸公“议捐』,所求无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