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環欣喜道:“那就有劳二位帮忙了,”她转念一想,独角兽那么怕人,还不如就在静谧无人的森林中配药,于是又道,“外面的确生人太多,这里虽然是灵山,我却一点都不想让紫夜受伤害,不如就在森林中试药吧。”
讹兽看着她,红玉一般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感激,它说:“感谢穆姑娘的拳拳之心,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下次再来叫我的名字就好,若是他人我们定不出来。”
穆子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小白兔!我回去准备一下,今天已经不早了,我明天再来。”
讹兽恼怒地闭上眼睛,小白兔?我可是堂堂讹兽好吗!独角兽听到穆子環这样叫它倒是乐了,嘶嘶打着响鼻,看着穆子環远去,它们也渐渐消失在越来越黑暗的森林中。
穆子環心上一块大石放下,高兴地往回走,直觉告诉她紫夜的独角一定对龙止殇的顽疾有用。但是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不觉后脊的寒气直往上冒,自己刚刚顺嘴对讹兽说出了真名,它又是洞察天地间一切事物的神兽,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龙族各人呢?一瞬间她懊恼不已,但又别无他法,只能安慰自己如果刚才用了妹妹的名字,只怕瞒不过讹兽,那样的话它只会认为自己不可靠,一定不会让独角兽跟着自己试药的。
她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只能抛开纷繁混乱的念头,回去先做好取独角兽角的准备再说。
墨玉、玖玲、邢之修三人已经离开岳县几天了,邢之修原本想回皋阳县看望父亲的计划被打乱,他又不想惹另外两人忧心,所以一直按捺着没说。由于连日来失去龙止殇、龙止渊、龙裕灏等人的消息,墨玉原打算回灵山寻找他们,却又想起他两人乃凡人之身上不得去,几个人只好另想去处。当日凤尘樱留下来保护几人,却在不久之后接到凤尘轩的传音而匆匆离开,导致在岳县受袭时只有邢之修和墨玉能抵挡众寇。那时候凤尘樱接到凤尘轩的传音神色凝重紧张,龙凤两族虽然世代交好,墨玉却囿于自己并非皇室正统的身份而不好开口询问。之后她更是不加说明一走了之,搞得几个人云里雾里,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了解。
自洞庭湖一别之后,玖玲再也没有见过穆子環,她一心挂念姐姐,却也不想说出来惹众人担忧。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气氛沉重,黯然无语。
为了方便了解现在人间属地的状况,墨玉并没有招来穷奇凌空飞行,而是脚踏实地的步行,他们一路向东,道中似乎荒凉许多,原本是夏天千树竞开万花争妍的时节,却处处显得颓垣断壁荒废不堪,他们一路上经过几个大县都是人烟稀少几乎成了空城。
邢之修满腹狐疑,他在江湖行走多年,了解这一任皇帝的为人,广瀚泽是个颇有手段也很用心的皇上,将四方水土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丁兴旺,何以现今成了这幅不堪入目的凄惨模样?邢之修疑虑到,恐怕只有魔族入侵才能造成这样大面积民不聊生惨绝人寰的状况。他立时下了决心,准备前往帝都觐见,向广瀚泽说明现在严峻的形势,以便做好御敌的准备。于是他对二人道:
“墨玉,玖玲,咱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可靠的地方能去,不如跟我去人间帝都歌舒城面见皇上,向他说明现在的情况,请他尽快派兵守护四方百姓。”
墨玉点点头:“歌舒城离皖城倒是不远,我可以潜回去探探情况。许久没有收到‘我爹’和‘我弟’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神族那边怎么样。”
玖玲从小孤苦伶仃,被穆正风带回去就以穆府为家,现在穆府已毁,穆子環不知所踪,她当然跟着墨玉,于是也赞同地点点头。
邢之修道:“看墨玉最近的气色还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歌舒城。”
几个人达成一致的目标,路上便快了许多。但见周围的村庄农舍损毁严重人烟稀少,就连越来越靠近皇城情况也没有好转,几个人都对此不抱什么乐观态度,于是行进的速度更加加快。
梁父山。
凤尘轩在百草丰茂繁花似锦的半山腰缓坡上来回踱步,身边站了一圈人还有两只鸟,分别是龙止渊、龙裕灏、凤尘樱、蛟辰、蛟巳还有鸾鸟和赤鷩。他剑眉紧锁,神情凝重,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
“这一战输得太惨烈,隐支护符还是先被魔族找到并且残忍杀害,连邢大人家传的雄青耕也牺牲了,现在护符只剩下沉睡不醒的穆子環和仍在人间的邢之修,而且蛟申已死,蛟未、羿能失踪,连止殇都重伤难愈,魔族真是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凤尘樱思忖片刻道:“就算魔族蛰伏了几百上千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实力大增势如破竹,他们一定有什么法宝才会这么凶悍难敌,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死穴,所以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龙止渊暗自点头,正想把犼的事情说出来,却又多了个心眼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龙族的天敌,于是道:“阿樱说的没错,魔族一定是有什么神兵利器是我们不知道的。之前我大哥和子衿姑娘遇到魁尉,那凶兽竟然带了硝黄中伤我大哥眼睛;上次我和大哥又遇上了傲碣,那怪物竟然懂得卖个破绽引我上钩害我大哥受伤;这一次在皋阳县,魔族四大恶竟然集齐了三个,只缺排行老三的鬼谲,他们还真是一次次有备而来绝不落空,况且以前咱们也不知道魔族竟这么厉害的,连龙凤联手都没能保住邢大人。”
一众听闻如此皆沉默不语,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结果,看来“血劫”之灾在所难免。
凤尘轩痛心疾首道:“只可惜不知道释灵所为何物藏在何方,不然现在就找出来严密保护,万不能让魔族再次捷足先登。”
凤尘樱若有所思:“魔族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他们还是要抢夺释灵确保完胜三界,那释灵的威力到底该有多巨大啊……”
凤尘轩道:“释灵出世,能让各类神兵利器威力百增,如果真的落入魔族之手,那这三界真的要改头换面了。”
他一席话说得众人更加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龙止渊道:“莫非这天下间真的无人可知释灵是什么吗?连我父亲和凤上都不知道吗?”
凤尘轩摇摇头:“龙上应该知道,我父亲他应该不了解释灵的情况。”
龙止渊道:“隐支护符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父亲去往仙山与众神族商议对策,至今未归,等他老人家回来我就问问。”
凤尘轩点头,亲昵地抚摸鸾鸟和赤鷩:“你们都已经尽力了,不要太自责,回去守好各自疆域,一有情况立刻上报。”
两只大鸟俱引吭峥鸣,扑扇扑扇硕大的翅膀飞离地面数丈,在凤尘轩头顶盘旋几圈后离开了梁父山。蛟辰蛟巳也对龙止渊、凤尘轩、凤尘樱拱手道:“我们也回到驻地去了。”
龙止渊颔首:“你们回去后通知另外三方龙侍与各方鸟神警醒精神,有何异动或者处理不了的情况赶紧上报。”
蛟辰蛟巳深深一揖,化作两道青光追随西神鸾鸟而去。
此地只剩他们四人,凤尘轩沉吟一下对妹妹道:“你去看望一下重鸣和青耕,然后再去看看墨玉他们怎么样了,邢之修身份暴露,可能已经遭到追杀,但他和玖玲都是凡人上不得灵山,如果你找到他们就把他们带到这来。”
凤尘樱知道哥哥同龙止渊有话要说,便点点头化作彩光离去。
只剩得三人时,凤尘轩已是心急难耐却依然欲言又止,龙止渊看他的样子不禁道:“轩大哥有什么事情想说,这么难以启齿?”龙裕灏听闻默不作声,只等凤尘轩的回答。
凤尘轩看看龙止渊,换上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开口道:“我是想问……想问子衿怎么样了。”
龙止渊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在一瞬间恢复常态,并没有被心绪震动的凤尘轩看出来。他遣词缓道:“子衿姑娘在灵山很好,”他故意加重“灵山”两个字,却见凤尘轩仍期待着他后面的话,并没有关注到这里,只得接着说,“她已经破解了《全草汇典》,正在全力救治我大哥和穆子環。这一次我们几个都离开的急,也不知道她是否认识邢大人,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们还瞒着她,不知道她这两天怎么样了。”
“我想去看看——”凤尘轩急开口道,话已出口,才发觉自己这心思太过焦急惹人疑虑,便生生把最后一个“她”子留在了嘴里,一时静默。
龙止渊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笑道:“没想到堂堂凤族大少也有这么一天。”然而他转念一想,大哥似乎对子衿也不寻常,他拿凤尘轩开玩笑的心情顿时消弭,有些悻悻然,没再说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龙裕灏看这样子出来打圆场:“灵山还不是凤大少你另一个家吗,我们随时欢迎,只可惜你这次过去不能跟止殇喝酒了。不过还有我跟止渊,咱们不如就一同回去,给凤大小姐传个音,让她把玖玲跟邢之修带到这之后也直接上灵山去,你看怎么样?”
凤尘轩眼露期待的神色,却又强自保持平静,想了片刻才道:“这次就算了,我已经答应妹妹在这等她,不跟她同去找人已是万分不该,现在再径自离开更是不好。等他们都安然归来我再登山拜访吧。”
龙裕灏道:“还是凤大少思虑周全,这样也好,不过子衿姑娘在灵山上住着你就放心好了,没有任何安全问题的。”
凤尘轩一时心中黯然,沉默着没有回话。
龙止渊道:“灵山上没什么主子在,子衿一定着急了,等我先回山给她捎个信,再出去找阿樱,跟她一同去找墨玉他们。墨玉身体不似从前,我也该劝他回灵山休养了。”
凤尘轩思索片刻道:“还是先不要把邢大人和青耕已死的消息告诉子衿,我怕她一时承受不了再出什么事。”
龙止渊默默点点头,没想到凤尘轩对子衿的心思已经这么深。他不便再说什么,同龙裕灏与凤尘轩道别后化光离开。
偌大的梁父山上只剩下凤尘轩一个人,他缓缓走到穆子環曾经小住过几日的那间屋子,在里面将所有家具绸缎摩挲一遍,仿佛上面还留着穆子環的温度和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