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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清幽恋 > 愁·千千结(2)

愁·千千结(2)(1 / 1)

 对于鳌拜大张旗鼓办寿宴一事,顾霜其实有一点一直颇为不解——鳌拜正当壮年,在这样的年纪大多是不兴做寿宴的;再者说了,毕竟为人臣子,即便身居高位,但恪守本分,忠君爱国方为正道,何苦要如此张扬?好在当今皇上颇为英明,并未与其正面冲突,可若是有人暗中挑唆,皇上沉不住气同他在朝堂之上当面翻脸,使得君臣关系紧张,岂非要担一个嚣张跋扈的罪名?如若大胆设想,他要做一番改朝换代、翻天覆地的事,也总要有个正当的由头。鳌拜既能叫皇上应允寿宴,不管皇上情不情愿,那也都能算是鳌拜的本事,便定然知晓此事实在不能作为起兵借口。难道就是为了等着皇上拒绝,而后在朝堂上生些不大不小却又棘手的事,兴风作浪一番,以此来增添党羽,增加“威望”?

——大约是如此吧?似乎也只有这样,方能算是合理。

现在,当顾霜随舅父舅母下了马车,亲眼看到鳌拜府前一辆辆镶金戴银、流光溢彩、贵气难掩的马车和从府门外望去府中的那摆满了珍馐美味的一桌桌不计其数的气派筵席时,终于参透了其中奥秘——

如此豪华的气派,这般宏大的气势,只怕下至京城县官,上至天家皇室皆要来捧场了。哪怕在此站上整整一日,只是观赏,只怕也不会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享受,是一桩美事。

顾霜忽然明白,或许古来鸢飞戾天者穷其一生所追求的便是那样的感受吧?登上高位俯瞰,一览众山小,荣华富贵不过是做铺垫,功名利禄不过为其加冕。或许正因如此,自古以来即便是身居高位,首屈一指的高官,也总想着更上一层楼,不惜以身试法,犯险谋逆,只因欲穷千里目,满足更多对此的追求,满足那永不停止滋长的勃勃的狼子野心。

一路随舅父舅母送礼祝贺寒暄直至到了桌前坐定,顾霜方能抽得出一丝空闲来品一品茶,只轻抿一口,便可知那是她最爱的龙井。这样的好茶,只怕是价格不菲,鳌拜倒也真是能舍得。

不待她多想,今日寿宴的正主便到了。一时间,在场宾客无不起坐祝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更是将鳌拜周围一圈围得水泄不通,顾霜也随着众人起立,本想伸首一睹这传说中连皇室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开国大将的风采,却连他的正脸都不曾瞧见,只见着一堆人闹哄哄地往高台上去了。

顾霜不自觉地瘪了瘪嘴,便随大众一同落座。却听得高台之上传来一句:“我今日不过小小寿宴,承蒙各位大人赏光,在此先谢过各位。”

话音未落,底下又是一片阿谀奉承:“哪里哪里,大人过谦了。”“小人今日能得大人赏识,实乃小人之幸,还承蒙大人不嫌弃。”“能得大人一张请柬,下官已感激涕淋。”“大人不仅于朝堂之上战功赫赫,私下里竟还如此谦厚待人,实乃我大清之幸啊!”······只听台上之人击了两掌,台下顿时雅雀无声,就连先前那些阿谀奉承之人也颇为自觉地分立在主位两侧。如此一看,倒真有几分众星拱月的样子。可即便如此,因高台甚远,顾霜还是未能见其真容,只是勉强见了一只被端起的金镶玉酒杯。

“那便让我们共饮此杯!”说罢,顾霜只见那就被向后一倒,她便又要随着台下之人起立饮酒。

少数人饮完了酒便自觉地纷纷坐下,却仍见有那一大批人立在那儿卑躬屈膝地赞叹道:“大人的这酒杯金中镶玉,一看便知是世间难得的珍宝。自台下看去,那更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正如大人本人一般,气度不凡,所建功勋卓著夺目。”此言一出,便立即有人反驳:“你这不知好歹的,实在眼拙!金子虽耀眼夺目,但玉石却润滑通透,隐约又有丝丝雄浑之气,正如大人虽已建立丰功伟绩,却毫不自傲自满,而是以一颗赤子之心精忠报国,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大人如此,实在谦虚。大人如此美德,简直令下官蒙羞!下官佩服!”

不待他人附和,台下人群中不知哪个眼尖的便又冒出一句:“哎哟!这可不就是当年先帝的那只‘金玉满堂’么?若是我没记错,这好东西愿有一对,可是当年六部的尚书出资,齐心协力寻了天下最好的数十名工匠,又取了十足十的赤金和纯白的好玉,精心打造了一月制成的。当时先帝得之,欣喜不已,不仅大赏了六部的尚书和那些工匠,甚至闲来便置于掌中,日日把玩一番。莫非······”

“的确如此。先帝临终前,大人曾前往探望,先帝感念大人不负圣恩,忠君爱国,故将其中一只赐予大人,另一只现在太后娘娘处。”鳌拜身侧一人上前一步道。

能奉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绝非几锭银子便能做成的事。顾霜不禁要感叹一句:我大清果然是人才辈出!口才这样好,绝对是名副其实的“言官”,实乃国之栋梁!我大清有如此之多的“栋梁之才”,振国兴邦指日可待!

寿宴之上,当着这么多人举起先帝赏赐的至宝,不是为了炫耀难道还能真是为了收敛含蓄?只是如此炫耀,未免有些过分了。或者······这么多人溜须拍马,莫不是要增加他在朝堂中的势力?但今日寿宴,皇上即便不亲自到场,也绝对会派人前来送礼祝贺,鳌拜却拿出先帝赏赐的宝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以之饮酒,说轻了是倚老卖老,说重了是藐视当今皇上的皇恩。不过凭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无人敢说,甚至连皇上太后只怕也是不敢的。而对着这么多子虚乌有的夸赞,鳌拜竟能坦然受之,也着实是个厉害角色,也难怪他能位高至此。

随后又是一箩筐阿谀奉承之语,此番顾霜更是连听也懒得听了,只是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坐等开席。

一旁的馥儿扯了扯她的衣袖。顾霜原以为她舅母也觉着鳌拜如此委实不妥,正提起了兴致要凑在耳旁讨论一番,却听她舅母道:“霜儿,你看看,那些公子里头可有那位是对你眼的?舅母替你交涉交涉。”说罢,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

顾霜刚提上来的兴致被她舅母的这一番话冲得所剩无几,又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那桌席上之人,摇了摇头。

但听她舅母一声叹息,便复又无声了。

几番波折,台上坐主位之人终于提了筷子:“那诸位便尽情享用吧。”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听得有太监通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霎时间,全场寂静,群臣跪拜,高呼万岁。片刻后方听得高台上传来声音呼“万岁”。

又过了片刻,高台上传出清朗男声:“朕方才在轿中远远地见着气氛颇为热烈,唯恐朕一来便扫了各位的兴致,这才在不许太监提前通报。各位平身吧。”

谢了恩,众人起身,顾霜再向高台之上偷偷瞥一眼,正看见皇上扶了鳌拜起身。却见众人又自觉让开一条道来,原是太后正由宫女搀着缓缓向高台行去。

这下顾霜对自己先前的想法不免又有了些疑惑——鳌拜寿辰,皇上允了也就罢了。若要表现出一副君臣和睦、礼贤下士的样子,派个贴身太监来送份大礼已能算是不得了了,竟还亲自来为他贺寿。如今不只是皇上,竟连太后也来了。难道传闻果真不可信,鳌拜虽有些嚣张跋扈,却确然是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皇室也确是对鳌拜心存感激,信任有加的?

顾霜不免有些糊涂。

直到听见高台之上一声“开宴”,顾霜才渐渐地缓过神来,台下也渐渐热闹起来,却不如方才人声鼎沸,只是相互耳语一番罢了,但也总算是有些声响了。想来是有这两位大人物镇着,有些拘谨吧。

此时馥儿又凑过来问她:“霜儿,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舅母什么?方才你只是轻轻扫了几眼,可曾细看?当舅母没看见么?”

顾霜向馥儿靠去,道:“侄女一直记着,不敢忘。方才确是侄女的错,请舅母见谅。可那些富家公子,侄女只匆匆扫一眼便已看不上。”

馥儿又凑过来道:“倒不是舅母存心指责你敷衍,只是希望你能对自个的终身大事上点心。莫要一拖再拖,最后只怕会辜负了这大好青春。”

顾霜低头轻抿一口龙井,应了声“是”。

上回馥儿同顾霜说起时,她其实已被说动,也确实是想静下心来好好地找一个称心的公子哥嫁了。却不知是她眼界太高,还是她看戏本子太多以至于对世间的男子俏郎君抱有太高的期望,又或是同他们实在无缘,顾霜在这样一个别的女子皆一手打着相思结,双眼凝望俏郎君,提笔便写长情句,张口便是深情话的年纪里,竟对男子无感。她们这桌也有几位同她一般大的女眷,她们虽有些羞怯,却仍是时不时地会瞟一眼对面的青年男子,一眼瞟完了还要再向四周瞟几眼,看看是否有人发现。有几次顾霜无意间对上她们的目光,还要用丝巾掩着嘴轻咳几声,缓了这尴尬。

其实被自家舅母这样没日没夜地盯着终身大事,顾霜又何尝不愿来个一见钟情?奈何这颗心连萌动也未曾有过一下。若是有神明怜悯,月老能速速牵成红线,早日完婚,自己也能落得个清闲,那样更好。奈何顾霜的这根红线与众不同了些,略有些倔强,连牵动都难,更遑论是与另一根牵成结了。更何况如今连另一根的端倪也不见一丝。这也正是顾霜的苦恼之处。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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