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声窸窸窣窣的停下来,一辆挂着蒋府角牌的马车在蒋府侧门边停下。门口站着等了许久的丫鬟急忙上前,放下脚凳刚要出声,却见车帘自里拉开,从车里下来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那女子却也不托着丫鬟悬在半空的手,下马车时也并未用那脚凳,只自己轻慢的从另一侧下了马车。
丫鬟微微抬头诧异道:“二小姐……”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那白衣女子已自顾着径直朝门里走去:“我爹呢?”
丫鬟赶忙跟上去,一时间脚步便有些慌乱,连带着声音也急促起来:“说是大人带人还在外搜寻,府里人也都派出去许多,现只有两位姨娘和大小姐在府中。”
这时恰走到花园门廊边,听了这话,白衣女子脚下便拐了个道,本要顺着门廊往前的步子变踏上了左侧的石子小路。她侧首吩咐那丫鬟:“既只有姨娘们在,我就不去拜见了。你自去回了她们,便说我去竹琴苑了。”
丫鬟听了脸色一下便垮了,赶忙跑到那女子身侧,想再劝她:“二小姐,姨娘们等你许久,还是去看看的好……”
女子也不顾她的脸色,敛了眼角轻声说道:“既说是姨娘,岂有嫡小姐去拜见的道理?”看着丫鬟一时语塞,她又说道:“一年未见,这府里的丫头,怎么如此没有长进。”说罢也不顾那滞在原地羞红了脸的丫头,朝着前方快步走去。那丫头反应过来时,赶也赶不上,只好跺了跺脚朝着正厅的方向小跑去。
却原来,这白衣女子是蒋府嫡出的小姐,唤作筝郃儿。娘胎里便带着体寒,因而自小身体便极容易受染。一年前赶着京中一场时疫竟大病一场,卧床数日不起,无法进食。京城有名的医手松月大师施针几日才有所缓和。大师却说,这体寒只可慢调,每日在青佛山的温泉水中调养半个时辰,再配以针灸,才能慢慢调养好身子。无奈之下,蒋父便亲自送筝郃儿上了青佛山松月大师处静养。每月筝郃儿的母亲,蒋夫人连氏总往返蒋府与青佛山之间数次。但因着避讳松月大师隐居的住处不便随意出入,就定下每月初一、初十、十五方才上山。今日五月初十,本该是连氏去看望筝郃儿的日子,但卯时便动身的连氏到未时尚未到达。筝郃儿在住处等了许久不见人来,按理说两个时辰的路程路上再是耽搁也该到了,这时却人影也不见一个。
“许是出门迟了,这会儿说不定正要到了。姑娘别急,我这就去外头看看。”说话的是筝郃儿贴身带着的丫鬟竹瑶,做事稳妥为人稳重,对筝郃儿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嘴上这么说着,竹瑶身子便向着门边走去,可巧这时门外传来脆生生的呼喊声:“姑娘!不好啦姑娘!”
竹瑶开门,皱了皱眉出声喝止住那人:“没的什么事都大呼小叫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门外那人也不和竹瑶多说,匆匆忙从她身侧挤进屋子里,草草冲筝郃儿行了礼便急忙说开:“姑娘不好了!府里的小厮来说,夫人不见了!让您这就回府呢!”
筝郃儿手上本拿着茶杯,这一听便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往常母亲定是早早赶来,今日耽搁这么久她一直就心神不宁,果然出事了!她片刻也不愿耽搁,起身向外走去:“我这就回府!”
身后竹瑶紧跟着她的步子:“姑娘别急,好歹等我给你拿上披肩……”
筝郃儿片刻都不愿等,回头吩咐竹瑶:“我先回府,你和竹灵收拾妥当再来不迟。”说完便快步往外走去,“你们俩一面收拾一面注意着有没有人来传消息。”顿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时间仓促,我便不向大师辞行。竹瑶你去替我向大师告辞。”说完朝着小厮等着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赶去。院子里竹瑶拧着眉头跺了跺脚,也赶紧吩咐着竹灵忙活开来。
这一边筝郃儿到门外却只看到一个小厮驾着一个小小的马车等在门口,目光微凝,她上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小厮一眼,是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可是管家派你来的?”
那小厮挠了挠头:“是,是巧儿姐姐让我来接小姐……”说完许是自己也察觉到不妥,还想再说些什么,“府里大多人都出去找,人手,人手……”
筝郃儿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再说。自己撩了帘子上车:“快回府吧。”
巧儿是钟姨娘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她吩咐的事自然出自钟姨娘之口。钟姨娘这是见自己一年未归府,想着先杀杀自己的威风。她轻声叹了口气,也不知母亲在府里忍让到何种地步,才让她区区一个姨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她一个嫡女的威风。
果然到府里接着自己的也只有一个二三等的小丫鬟,但此时筝郃儿一心记挂母亲,也不想与她周旋,索性避开了不见她,也省的耳根清净。
竹琴苑是母亲住的地方,她到时院里也乱成一锅粥。母亲出门时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墨云,墨云是院里主事的大丫头,这会子连氏和墨云都不在,便只有一个李妈妈还扯着嗓子张罗着。筝郃儿见院子里丫头手忙脚乱,似是对妈妈的话不甚上心。有个在院门口张望的丫鬟眼尖见了筝郃儿的身影,赶忙跑了出来上前迎她:“是小姐回来了!”
筝郃儿走进院里环顾了一圈,却没见到另一个大丫头墨书,便问身边的丫鬟:“墨书上哪去了?”丫鬟一脸窘迫,说道:“回小姐的话,墨书姐姐出府去了!说是……说是要找她哥哥去打探打探消息。”筝郃儿听了心思一沉,蒋府大夫人失踪,便是找也得是蒋府的护卫们轻悄着先找,墨书这一去,若是走漏的风声,不知道要平端起多少谣言!
心里想着,嘴上却未显露出什么,她在院子里沉着气对众人说道:“掌事的不在便不会做事了么,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省的夫人回来竟连个热水都没人给烧了!”说罢又吩咐李妈妈,“妈妈只管训着她们,有哪个不服的,来找我便是。”
说罢她看这院里竟没有个能明白事态的,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安心院走去,“若墨书回来了,让她到安心院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