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丹药的数字听的杜绘之直发晕,若她不是顾大先生的关门弟子,谁又可以相信区区筑基中期的女修竟然如此富有?!
“玉师妹,想要我师父给你什么样的承诺呢?”江行云看着丹药马上到手,心里都快开始为同门欢呼了,他们眼下卿尘报出丹药的存储量,也就只有她口中的十一之数。
杜绘之奇道:“那你要是让我用手里这把仙剑去杀人可怎么办?”
曲知书心里还是希望卿尘先养好身子,轻喝道:“小师妹,不要对杜掌门无礼,我们交换血灵芝就可以了。”
玉卿尘侧头,右耳的嫣红更是衬得美人如玉,她有点挑衅地缓缓说道:“师兄,这是我和杜掌门的交易,你插什么嘴。”
杜绘之却道:“我还是第一次和人交换这个,玉师侄不妨说说,如果不行,咱们再议。”
卿尘笑了:“如果有朝一日,因为阵眼失守,我凌云宗七峰绵延千里遭受了灭顶之灾,还望杜掌门无论如何要率门下众剑修师兄弟倾全力,守望相助。”
其余三人皆是怔然。
江行云道:“师妹莫非有过预感?”像是这类精通旁门的人物,难道有所感应?
卿尘坚定地摇摇头:“并无,我只是以防万一;现下各派的阵眼都略微松动,我师父担心魔界要复辟三界才命我等来看看阵眼。”
杜绘之深知七大门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爽快地答应下来,以心魔发誓后,末了还玩笑道:“玉师侄当真不要我的血灵芝,只要这么一个承诺?”
卿尘拿出一个小的乾坤袋,装了丹药双手奉给杜绘之笑道:“是,晚辈争取赶在心血耗尽之前结丹保命。”
曲知书看着身前的少女左颊梨涡一浅的微笑,还有她流泻过腰的白发,厚着脸皮求了杜绘之:“杜掌门,杜世伯!那血灵芝侄儿我眼馋得很,要不你把它送我吧?”这一句世伯,承的自然是华严宗和星晨派的交情,杜绘之抚了抚曲知书肩头,不无揶揄道:“你出生那年,曲兄还来要过,说是等儿子长大做聘礼,现在你是大了,道侣不是还没影儿么?”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江行云说道:“师父,徒儿忽然想带玉师妹去看看我东荒风物,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炼丹材料。”曲知书这里正要软磨硬泡一阵,听江行云这么说一挥袖子就把两人请出展剑台外。卿尘也是觉得听着小师兄谈他的私事怪怪的,闷闷地看着江行云道:“江师兄,该怎么去东荒?”
江行云看着卿尘面色不豫,问道:“难道玉师妹很讨厌曲师弟?”
卿尘道不是,但还是不满意他的做法:“分明是我的丹药,哪能让他交换了血灵芝自用。”
江行云知道卿尘还是不明白,也不说破,当即指了东方带着她飞去。
展剑台内,杜绘之仍然坚持:“反正那个是我送你结姻大典的礼物,现在这样没名没份地送出去一件宝贝,老夫觉得不像话。”
曲知书连连抱拳保证:“世伯也见到,我小师妹身子虚弱,这血灵芝我是准备用来给她治病的,哪里算是没名没份?”
杜绘之摇头笑道:“那不成,你小师妹是你师妹,我这是留给曲兄儿媳的。”他哪里是在推脱,分明是试探这丫头在曲知书心中的地位。
曲知书自然明白,只是这种事,他三十年前面对前路未定的少女他不敢,三十年后面对青丝成雪的美人他更不敢。明明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卿尘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估计这事情又要耽搁几十年。
杜绘之温声答道:“老夫并非故意为难你,只是你那小师妹,身子骨太弱,凭她一己之力若是都熬不到结丹,以后修行之路更会是你的负累。再说,她也不一定就接受老夫的好意。”
曲知书一叹:“世伯说得对,是我莽撞了。”
杜绘之一笑:“无妨,那丫头身子虽弱,道心却坚定,且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
东荒风物果然与凌云所处的西极十分不同。卿尘被江行云带着御剑飞了一刻钟,落在一处山涧前。此地视野极为开阔,卿尘仰面对着晴空万里,身前是群山环绕,身后是流帘飞瀑,再睁眼释放出神识蔓延至周身数丈,好不快活。她心头燃起几分欢乐的跳跃,感觉周身灵气化风,清凉如水,如丝如缕,绵绵不绝。
她从一开始她跌跌撞撞跋涉到南山,到后来几乎不择手段地拜入师门,原来心中负累太多,纵然潜心问道,却始终放不下旧国,忘不掉亡母。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她空耗一生,光复她玉氏河山,他日烽烟再起,又有多少将相王侯如她玉氏一族湮没在历史之中,不过是一局棋罢了。大道之上,累累白骨,她稍不留神,必定是其中一具。若没有生老病死相逼,没有国仇家恨加身,她又如何坚定自己,年幼之时凭着心中意念找到南山,成为如今的自己?这样看来,天地最大的仁慈便是天地不仁本身了!卿尘起初修道之心不纯,求解脱有之,求成仙有之,混杂难明,故竟以难得的风灵根之姿,迟迟徘徊在大道中途,无法进益。她倒是也没想到,江山如画的景致,竟可以令她领悟些许初心。
江行云见她面无旁色,眼眸清澈,透明的灵气化作带着光芒的风练笼她于其中,便知是她有所突破。他也感受着这灵气,竟可以隐隐闻到一股好像是被灵气包裹住的异香。
他看向正微笑的卿尘,感受到了她身上灵气的充足,笑道:“师妹好悟性。”
卿尘一向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更衬得肤色白润。 “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出门一趟我竟然感觉到筑基中期的瓶颈松动了。”她提气,人已在半空御风:“江师兄,我先回去参悟几日,今日多谢你了。”
回到星晨派卿尘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在自己的静室外设下禁制,她亟欲抓住这次机会有所突破,这样至少可以剩下路上护着她的人手。她马上盘腿打坐,按照一剑惊风云的心法运行周身之气,她知自己论及修行方面的慧根远不及同行的同伴们,但这次难得有了机缘,进入状态的时间比起平常快了许多。她只觉自己就如自由的一缕清风,飘荡在天地之间,时而栖云,时而随雨,时而入海,时而腾空…反而内视丹田,本来其中的白色净气动了起来。随着她对筋脉的冲击,那团白气越动越快,越动越快,卿尘凝神却发现它们全都盘旋在丹田上空,吐纳之间,她试图用念力拨开这一层白气,试了几次,却毫无动静。她心中有些奇怪,又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只觉丹田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下一下,合着自己的心跳。
“想必是机缘不到…”卿尘默默停止了对筋脉的冲击,缓缓睁眼,只觉得斗室之中有一丝沁人心脾的味道,她心念一动,割破左手小指,血液一见空气,那馥郁的味道顿时盈满了斗室。她有点怔忡,这样的异香,又是什么因缘?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隐瞒这股香味。出门在外,若是因为这点奇特被邪魔外道盯上,那也太得不偿失。于是又静坐了几个时辰等待这味道缓缓散去。
晚风徐徐吹入静室,屋内的雕花床案上铺着天水碧色的锦衾,正面设着紫色绣火凤的引枕,两边设一对配着蒲团的红木小几,左边几上尚有两盏未饮完的冷茶,右边几上白瓷仙子觚内插着一支初绽的绿牡丹,纱帘之后,白色深衣,双十年华模样的女子披了一件玄色外衣斜倚在榻上,发无雕饰,黑黑白白散落满床,身无长物,枕边一柄菱花镜,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注目观之。
曲知礼进门发现她此种情态,惊得以为进错了房,原因无他,这个丫头不是应该没事就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么。跟在她身后的慕容槿嗅了嗅屋里的味道,道一声:“玉师妹,你屋里好香。”
卿尘抬起头,抿唇一笑,掩了书卷起身:“是曲师姐和慕容师姐,快进来。”
曲知礼看着忙活着给她俩倒茶的卿尘,摇头道:“你先别忙了。”
慕容槿锁眉道:“我兄长和曲师兄觉得那井底海风有蹊跷,两人决定带着陆师弟先去东海看看。”
卿尘和她俩面面相觑:“那我们呢?”
曲知礼纤长的眉一挑:“你和知书是不是又吵架了?他今天从杜掌门那里回来,面色不太好。”
卿尘咬了咬唇,没承认也没否认:“小师兄今日找我突然送了我这个,我以为他是要我还借给我的阴阳菱花镜,他说我是朽木。” 她省略了曲知书管杜掌门讨要血灵芝那一节,免得让她们担心自己的寿数。
慕容槿斜瞥了卿尘祭出的银镂小球,“唔”了一声:“我们在试炼之地,你师兄斩杀妖兽时遇到浮玉岛的弟子,好不容易得到的妖将期食梦兽妖丹,你小师兄不假思索地和他们换了能容纳他雷火的容器。原来竟是要把这东西送给你,送了你还骂你,这什么癖好。”
曲知礼附和:“他就是这样别扭,你还不晓得么。我们刚刚听江师弟说你似乎有所突破,知书担心你境界不稳,说和你见一次吵一次,恐惹你身子不痛快,自己和慕容两人先行一步了。”
卿尘此刻才觉得他还算念及同门之情,点点头道:“师兄有心了,曲师姐,慕容师姐咱们还是赶路吧,我担心严师姐不一定能按时到达东海与我们汇合,水盛之地,除了我与慕容师姐和严师姐外,谁都不占便宜。”的确,让火灵根或者雷灵根在水气浓郁之地打斗,实在勉强。
慕容槿观她面色,知她并未突破至筑基后期:“那我们快走吧,也许还能与他们同时到东海。”
卿尘望向已经准备好的两人。曲知礼脚下是旋转的阴阳菱花镜,慕容槿的法器是一把桃花长剑。她还未练出本门法器,只得御风,足尖一点,凌空随二人飞去未知的远方。